门里门外——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英厄堡·霍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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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厄堡·霍尔姆    剧照

瑞典导演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是默片时代的著名导演,其完成于1913年的第八部作品《英厄堡·霍尔姆》讲述了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主妇英厄堡·霍尔姆在丈夫突然病故后,三个子女皆因二十世纪初瑞典的法律漏洞而被买卖的故事,到影片结局,儿子找到阔别十五年的母亲,在一个深度空间中,伴随情绪悲怆的钢琴配乐,以一个母子相认的长镜头完成了本片四幕的结构,也完成了本片对社会问题的揭示和反思。

然而,抛开影片背后的社会问题,这部1913年的早期默片也足够优秀。影片大量的较长镜头,往往有门出现在画面之中,居室、地下室、工作场所,“门”出现在这部影片半数以上的镜头之中,开开合合,进进出出,令人难以忽略。

也许最初是因为模仿舞台剧的角色入场、出场的需要,长镜头中的门让演员出出入入,获得传统舞台表演的供给,乃是新兴语言对传统成熟语言的学习,或者依赖。但是画面背景中这扇随时被打开、关上的门,使得一个镜头里的空间更有深度,远景、近景之间借由门的隔断,让画面更有层次和美感,也使得同一画面含有更多的内容。

影片的开头,英厄堡·霍尔姆和他的丈夫,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在篱笆围起的田地里走出篱笆门,一开一合;接着他们沿着小路回到家中,内室和外厅的门供女仆离开镜头;丈夫病重,英厄堡·霍尔姆悉心照料,走出病房为丈夫插好一捧花,房间开着的门,沟通里外,既让观众先于英厄堡·霍尔姆知道她丈夫离开人世,也在房间外一切平静的孩子中,令观众惴惴不安地等待英厄堡·霍尔姆进入房间和承担后果;而当电影结束,阔别母亲二十年的大儿子找到母亲,将办公室的主人请出办公室,为的是能和母亲单独相处。

影片中,一扇门隔开了内外的世界,但每一扇门都可以被打开,他们除了视觉的隔断外,难有现实的作用,没有一扇门被锁住或者拒绝被打开,商店的门敞开迎客,而家里的门也不攻自破,如同家庭自身般脆弱,英厄堡·霍尔姆和她的孩子,在其丈夫死后,很快被贫困赶出了家门,三个孩子被带走的时候,排名老二的儿子,一面如大人般护着姐姐和弟弟,一面环着姐姐的脖子哭泣,小演员贡献了惊人的演技,但家里这扇门,没有阻止来自法律和权力的访客。

英厄堡·霍尔姆工作时,另一个更为年老的同事,拿出藏在身上的一瓶饮品偷喝,身着制服的男人进来,她慌张地藏回去,这里的门不仅失去了隔断、保护的功能,甚至成为监管和压迫的通道。得知自己已经被卖的大女儿,在养母家生病,需要手术但无钱治病时,英厄堡·霍尔姆逃出工作地,奔向收买女儿的家庭,身着制服的两个男人对住宅乃至地下室的搜查都毫无阻碍,无论是房屋的大门,还是餐桌下连通地下的木板,都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甚至好心的养父从地下的暗门将英厄堡·霍尔姆暗度陈仓,也没能阻止英厄堡·霍尔姆最后被找到,重新回到被压榨的工作岗位。

最具象征意义的当属大儿子被其养母带走时,英厄堡·霍尔姆跟着到了大门,儿子走几步回头看她,跑回来和她拥抱;她快速躲进横巷里,被养母牵着快到大门的儿子再回头没有看见母亲,被带出了大门,也离开了镜头,这时英厄堡·霍尔姆靠着墙角再次走入镜头,并晕倒在了地上。克制的镜头语言确定了一个事实:儿子走出了这扇“门”。

略显煽情而温情的结局中,儿子找到了英厄堡·霍尔姆,而因失去子女已经神志不清的她凭借当年留给儿子的年轻时候自己的照片认出了成年的儿子,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十数年进进出出的每一扇门,都短暂而缺乏保护的功能,而在他人办公室的重遇里,儿子请其他人离开房间,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十五年来没有得到社会的保护和善待,终于和儿子暂时呆在了一间不受打扰的房间。

从幸福的中产家庭到悲惨的十几年底层生活,英厄堡·霍尔姆再也没能回到从前的门里。个人命运的无常,家庭和社会身份的脆弱,人与人关系的归属被轻易打破;影片里的门多多少少有了象征式的美感和对社会现状的指涉;而电影镜头也逐渐摆脱舞台剧的影响,自觉或不自觉地拥有了新的生命,“门”会获得新的解读,是因为电影创造的是新的语言。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一门之隔,都是两个世界了。


2016年2月7日晚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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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马他)  ”“我虽然是笨蛋,但也请对我用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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