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来年春天（2）

李鹏阳自那天后，很久也没来过。他爸爸李成每天还做些不紧不慢的工作。我和李成一个办公室，他做信息管理，最后被沦为网管，我做综合管理，最后被沦为杂役。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不过，我们的交情仅止于此，他不多言，我也不多语。有多少牢骚也必须忍住，谁也不能保证这里是安全的，不会遇到小人。这是办公室哲学。

说起办公室哲学，在我们这家公司里，大家按部就班，个人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下班打卡回家，就算完成了自己的本分。对于别人的一切事情，不管是工作或是私事，好像都与自己无关。说多了，隔墙有耳，传出去，白的也被说成黑的，扣个搞小团体的帽子，过几天就被清理出门了。谁也不想就这样扫地出门，毕竟这年头，能给到这样的薪水的公司不多。

办公室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在这个小团体里，有那么几个人，无所不知。他们喜欢用很高明的方法探听一切，包括秘密。其中一个叫做余飞的老员工，和我关系不错。我入职第一天是余飞带我熟悉了办公室，我战战兢兢与营销总打交道是余飞主动给我讲了营销总的背景使我免于尴尬，还有很多次余飞提供的小道消息让我在公司的人际交往中得心应手。

关于余飞的传闻，有说他是老总的远房亲戚的，也有说他毫无背景，情商超高的，总之，他是一个传奇人物，不仅工作优秀，还深得民心，更被誉为小道消息之王。

余飞帮我的那些忙我都记在心里，我也常常给他点好处，有时是一个建议，有时是外出游玩带回的礼物。这么一来二往，余飞给我交了底，他确实是有点背景，不过这背景实在太远。说起来，他是老总的表姐的舅舅家的亲戚的孩子。

一天，我和余飞吃饭，说起这办公室的人都很苦逼，不是肉体受折磨，就是精神受折磨。余飞说，这公司谁也比不过李成，人李成虽然内忧外患，却还死扛着。我说，谁内忧外患了？他这不是好好的？余飞用手捂住嘴，做出无奈说漏嘴的表情，故作掩饰，面露邪恶的笑容，悄悄的说，李成离婚了，你不知道啊？那一瞬间，我怔住了，内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心里暗自嘀咕，这李成，同在一个办公室隐藏那么深。同时又感叹，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婚了？

这样的八卦不胫而走。当然不是我传播的。但是，那段时间，办公室多了些人来走动，虽然都是借工作之名。李成还是坐在那巍然不动，好像没事人一般。有人来找他修电脑，先用手掌拍拍他宽大的肩，然后饶有意味的说，兄弟，最近怎样？李成用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冷冷的回答，就那样。然后潇洒的站起身，爽快的招呼来人，兄弟，走，看你的电脑去。

办公室有八卦，便有八卦的人。前面提到的那位老兄也就打发下无聊的时间。星期五中午，办公室乱糟糟的，五六个人在讨论业余生活。办公室那位八卦的黄大姐来找李成了。说是奉命而来，要李成出一个系统方案，明天就要初稿。黄大姐一张嘴便停不下来，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说不到重点时，让你为她干着急。她和李成面对面坐着，黄大姐那阵势像领导训话般，严肃中带着些关切。她一个人噼里啪啦说着：别那么委屈自己，你还有孩子，你孩子马上升初中，压力大呀。我那会也想过离婚，就因为孩子没离成。哎，这日子啊！男人啊，还是要多体贴老婆……李成埋着头干活，没有吭声，场面有些尴尬，好在大家都忙不过来搭理他们。

更严重的是，周一开会，吴老大——我们的总监点名批评了李成，说他的报告中有严重错误，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吴老大轻易不批评人，可这次，他发飙了，可以说是狂风暴雨般。

清者自清。我想，李成一直保持着他的冷静与克制，是因为没有这回事，或者事情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但空穴来风，恐怕这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那段时间，李成一改准点下班的陋习，竟然成了最晚下班的一个人。工作照样一塌糊涂，对人还是彬彬有礼，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