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镇平渡

                                一

      在被换下来的这段日子,我是寂寞和无聊的,对于一个忙贯了而且闲不住的人,突然让他闲下来,这也许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在楼房里呆的太久了,本想出去透透气,却往往憋了一肚子气回家了。我走在路上,所有的人都离我远远的,伴随的是耳际的窃窃私语:“听说他行贿,被撤下来了。”“不!是受贿,几千万呢,听说正在查。”看来我的事已被传的纷纷扬扬,而且有多个版本。以前的熟人和下级见了面更显的尴尬,不打招呼吧不好意思,打招呼又不知称呼啥,说啥。我的内心也不是滋味,与以前的前呼后拥相比,简直是广州的夏季和哈尔滨的冬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在这次换届中我失去了宁原市市长的帽子,就这样放下了,以宁原市市政府正处级干部的身份闲着。这闲,可是真正的闲,是不能再去市政府露脸的闲,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充分的自由支配的时间。

        人在寂寞和无聊的时侯最爱回忆往事,这是一种天性,也是一种反思。想想我自己,自从二十年前考入沁州大学,离开了老家镇平渡,几乎每年都回去,但都来去匆匆,最多待不过一周时间。加之职位所在,应酬的宴席应接不暇,只能象赶庙会一样给兄嫂带来乱哄哄的但似乎又很风光的几天红火日子。

        想来想去,在这种时侯,我还是回镇平渡吧。陪陪老娘,净净心灵,未尝不是一段最好的岁月了。

        宁原市是祁南省的省会沁州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也是沁州辖区最边远的县(市)区,如果说沁州的版图象只瓢,那么宁原市就是那个瓢把,省委省政府所在地和原区与沁州市委、市政府所在的安原区就是瓢中心。因为宁原的地下矿产资源丰富,地理位置偏远但交通相对便利,黄河上游的大支流红水河纵穿宁原,共和国“三线”建设时期,把许多工厂迁到了宁原。正是因为宁原工业的雄厚基础产生的高额国民生产总值(也就是常说的GDP),才把它留给了省会沁州市,才把宁原定为县级市而不是区,宁原市的市委书记才高配一级兼任沁州市委常委。

        我的老家在祁南省固平市,离省会沁州市五百多里。我沁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在了《沁州日报》社,从事记者、编辑工作。因为几篇社论文章被时任沁州市委领导赏识,直接调往市委秘书处,经过近十年的“刀笔吏”生涯后,在市委副秘书长任上被提名为宁原市市长侯选人。也许是仕途太顺,在四年零十个月的市长生涯后,停了下来。

      妻子倒是很支持我回老家栖居的想法,她怕我在楼房里憋出啥毛病。

      我电话里给哥哥说了我的想法后,母亲和嫂子都很高兴,我打算踏上回镇平渡的路。

        一个人的出行是随意的,也是自由的。前呼后拥看似气派,但也有许多不自由,就比如说肚子不舒服,屁已在大肠内徘徊多时,放还是不放,还要注意自己在众人至少是在司机和秘书心中的形象,能憋还是尽量憋进去,既是憋不住也要想方设法放个哑屁,大家只嗅其臭而不说臭,也不会显的尴尬,就象官场上有些臭事,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我这次回老家的出行是最随意和自由的,早餐也随意而自由,路边的两个热包子和一杯豆浆省时且吃的舒坦,边吃边喝边挡来一辆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

        出租车师傅汽车开的既有自行车的灵活又有坦克的霸道,左窜右拐、猛杀快起令我不得不叹服他有“油从孔入而钱不湿”卖油翁式的闲熟车技,头晕目眩不时想吐的晕车感觉使我此刻十分怀念我的专职司机老王和我坐了四年多的“丰田酷路泽”,可他与它此刻正被新的主人享用。在晕晕忽忽的遐想中,出租司机师傅一个猛杀车外加一句冷冰冰的“到啦!”,幸亏是这猛的一杀车和这句冷冰冰的话,要不然我会忘计付费径直下车而闹出不愉快的。这司机真不长眼色,把车停在了垃圾桶傍,不仅让我一开车门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而且让我一下车就踩在了下水道网格盖子上的泔水。我无限想我的老王和“酷路泽”,我每次出行,老王不仅会提前十分钟等我,而且车内收拾的干净而温謦,路途的平稳自不必说,停靠时老王会从后视镜中选择最佳位置让我下车,他绝对不会象这位出租车司机这样停靠今天这么个位置,除非老王不想要他这份工作了。人还是我这个人,换届前后的身高与面貌并未改变,但头上没了那顶无形的帽子,这待遇也就变了。

        我没来位于安原区的这座省城长途汽车站挤长途汽车已快十年了,虽说在秘书和副秘书长任上陪领导在节庆或重大活动时都会来远里检查,但那种情况下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切切的,和一个人来挤长途客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此从升了副秘书长,我就有了专车专职司,每次回老家,根本不必来这种地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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