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之作 | 耕夫 ：雨打清明泪飞情（组诗）‖ 宁古塔作家

诗人耕夫

诗人名片

耕 夫，姓张，网名风雨斋主、乐耕堂主。祖籍湖北黄冈，出生武汉纸坊。男性山峰，海拔1.83公尺，1963年5月从母腹伟岸地崛起，从此世界多风雪。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000余万字，获《诗刊》、《星星诗刊》等各类创作奖20余项，有作品被翻译推介到海外。作品入选《2009年中国诗歌精选》、《湖北新时期文学大系·诗歌卷》、《诗选刊十年精品选》、《2013年中国诗歌年鉴》、《湖北作家作品选2017—2018》、武汉地铁空间诗歌文化长廊等。出版诗集《耕夫诗选》、《风吟雨诉》，小说集《三叶草》，散文集《乡村背影》等专（合）著。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担任某国家级科技杂志主编。创作观：在文字的富矿里淘金，在思想的天空中翱翔，笔触痛点，诗写心灵，让痛感与美感直抵灵魂。

雨打清明泪飞情（组诗）

作者 / 耕 夫

清明怀想

打开一扇思念的窗

清明的雨就扑了进来

扑进来的雨很伤感

不仅淋湿了我们的心情

而且还淋湿了我们的亲情

那些忘记清明节的人

大多年轻，他们不会在意

但是对于人到中年的人

总会想起一些走过的往事

想到乡村将如何安顿我们

中年是一扇虚掩的门

打开或者关上无关紧要

前半生睡不醒，后半生睡不着

我是既睡不醒也睡不着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一朝春醒来，万物清明

心若生明媚，必有善行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逝

身安茅舍静，性定菜根香

顺境善待别人，逆境善待自己

清明祭祖

不是登高望远的时节

我只能俯首聆听

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

才能听见从坟冢里

传出先人的喃喃低语

坟冢是先人们的家

我们祖上就住在里面

风也走过，雨也走过

祖先走了就没有回来

清明让我们代代凭吊

我们认识的这些名字

一是在墓碑上刻着

二是在家谱里活着

每年清明回老家看望

并且带回去一些冥钱

跪下去，我磕三个响头

在袅袅升起的香火里

虔诚的祈祷也就化了

看着风中跳跃的火焰

我们心里就有些温暖

精彩的人生宛如花朵

花朵也有凋谢的时候

人们祭祖总是拾人牙慧

剥开一层层姓氏的鳞片

我们就找到了生命的根

抬起头，我惊诧地发现

清明已经是老在鬓秋了

而草儿们却在努力返青

祖先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而我们离祖先越来越近

于是，我们带着祝福上路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或圆或缺，月亮总在天上

或聚或散，祖先总在心上

人生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墓碑之“讳”

石头站立着，成为墓碑

代替死去的人，继续活着

那些嵌刻在石碑上的姓名

前面一律加上个“讳”字

表示生者对亡人的尊重

祖坟山是亡人的居所

石碑与野花野草为邻

一些粉末灰尘落在上面

一些风雨洗刷一些尘埃

清风打扫，此门无锁白云封

墓碑，一块紧挨着一块

仿佛是为了取暖才相互靠近

没有地址，没有门牌号码

但是，清明去山上祭奠的人

不用打听，就很容易找到

哪一扇是自己祖上的门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父亲花了三十年时间选墓地

再用三十年把自己埋进去

人生多艰，他一生自掘坟墓

子孙是最沉重的那锹土

掩盖住铭刻沧桑的碑文

呜呼！天堂离人间太远

远得我们操办一桌美味佳肴

也不可能让远在天堂的亲人

无论怎样快马加鞭，都赶不上

那顿年夜饭之前的家祭仪式

阴阳两隔，是如此不同

我们一直往前走，不往后看

余生无多，时光越老人心越淡

生的好，死得快，走过生死

这一程，一切如愿便可释怀

追忆清明

总是在清明时节，自觉不自觉地

想起很多人，有时候是一个名字

有时候是一段生动的生活细节

有时候甚至会想起一个电话号码

或者清晰而遥远的一首歌的旋律

我的记忆，关乎一些逝者和生者

但牵连的那些往事已然逝去

我们离故乡越来越远了

而死亡离我们越来越近

清明这个日子，总是给我们一个

放纵情感的理由，在这个日子里

我总是想起远走多年的父母

还有那些曾经深爱过我的人

我以感恩的心祈祷，愿天上人间

没有病痛，没有疾病锁床的煎熬

清 明 祭

又是雨纷纷欲断魂的时节

又是垒土祭扫亡人的日子

山坡上，铺着父亲潦草的人生

他占山为王，以一棵婆树为旗帜

揭竿而起，撑开阔大的天空

他自撰的碑文，像飘零的落叶

父母不曾旅游过，没见过大世面

最远只到过省城，陪我小住数日

就闹着回家。他们一生依赖土地

弯腰走路，树叶落下怕打破头

到头来，他们对儿女们的爱

任凭一捧黄土掩埋，不留痕迹

每次我经过祖坟山，我知道

我的祖上和远走多年的父母亲

正躺在那片黄土里安详的熟睡

他们活着时在一个锅里吃饭

到了山上，又在一块儿扎堆取暖

曾经被他们耕种过的土地

已经易主，成为了别人的地盘

他们再无需关注粮食的收成

和年景的好坏，不像我们

总在为不太富裕的生活发愁

活着与死去是如此的不同

一些人被永远留在冬天

一些人已经准备从春天出发

生命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电影

而乡愁则是一片片镜头的剪辑

一些事物离我们越来越近

比如旧居、衰老、疾病和死亡

比如身体再也经不起生活颠簸

一些事物离我们越来越远

比如回家的路，以及故园的情

比如，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

就像雾霾笼罩着寒凌的大地

清明节祭母亲

从那年到今年下过多少场雨

我们已经不记得了。但是

那场与母亲生离死别的雨

却是我们生命中最大的一场雨

此后，屋后的紫竹林郁郁葱葱

门前的池塘，被雨水冲刷过后

长出了青苔，庄稼院里

人去地荒芜，蔬果不来造访

屋檐下，燕子筑起了新巢

它们去年冬天飞走了一回

今年春天又呢喃地飞了回来

母亲伺养的那些鸡鸭豚鹅

还有那只母猪，都找到了归宿

不再听母亲房前屋后亲昵地唤

母亲用过的那些锅碗瓢盆

再也敲不响咸与淡的变奏曲

那是她一生最心爱的乐器

一直躺在漆红的旧式碗柜里

静静的，守护着尘封的记忆

还有母亲拾掇的那些柴禾

已经扶不起袅袅升起的炊烟

从前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当儿女们从或近或远的地方

赶回老家小聚，母亲便会以锅铲

当指挥棒，奏起味蕾的交响

让母爱的音符，在亲情里跳跃

而今，儿女们都开枝散叶

母亲这棵老树，已经褪去了青衣

我们将这棵老树蔸，以葬礼的形式

移栽到祖坟山上，与父亲同穴

她应该是高兴的，守着父亲的尸骨

总比守着墙上的遗像更让她温暖

纵然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怎么也比不上与父亲抵足而眠

母亲啊，您辛勤劳作了一辈子

是该好好睡一觉，好好做个梦了

父母合墓安葬后的第三个清明

兄弟姐妹相约返乡为父母立碑

泪洒的清明，是血脉里的眷恋

缅怀是一堵厚厚的棺木

或者是一个薄薄的骨灰盒

却是阴阳相隔一座奈何桥

墓碑上深深凹下去的碑文

镌刻着子孙割舍不断的思念

一个石匠看见了前世的因果

另一个石匠听见了来生的梵音

而我们所要做的，是点一盏心灯

举过头顶，让长眠的亲人不再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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