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前言

我对先辈的了解全都是从爸爸那里得来的，据说家里之前是有一本家谱的，却被大爷（爷爷的亲哥哥）给烧掉了，具体为什么烧掉，也不清楚。只知道家族是队里最老的户，在当时也是地主之家，拥有几百亩地，风光的不得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家族的最老的信息。

然而，从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开始，家族就走向落魄了。我原以为肯定是当时时代原因，革命红潮一浪翻一浪，终归会翻倒这个小山村的，地主早晚是要被打倒消灭的。然而后来才知道，我家却是被自己的子孙给败掉的。

爷爷的爷爷那时还是很风光的，整天要做的就是像所有的地主一样，叼着烟斗，手背着腰，在自家500多亩地里转来转去，不仅仅监督着长工们做活，也是自我满足的生活的一种方式。

他有三个儿子，也就是说爷爷的父辈是兄弟三个。爷爷的父亲貌似是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三个儿子，家产必然要分的，平均三分，一人一份，合情合理。可偏偏家里就出了个败家子儿，祖上多少年一直兴旺发达，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产就一下子全都败在这了。

这个败家子就是老大，也就是爷爷的伯父。据说是因为染上了烟瘾，这东西说小是小，一根烟杆子而已，那时候的男人谁还不抽个烟，可要上了瘾，就不停下来了。穷人若是染上这，只能自己受着，或者去偷去抢，解个急救，也不是长远的法子。好在这老三多少还算是个有钱人，毕竟继承了老父亲三分之一的财产呢，于是就有能力买来大麻满足自己。可坐吃山总有空的一天，老三分得的财产很快就被他全部挥霍一空，到最后连吃住也成了问题。这并不是最悲惨的，直到现在我都无法了解的是，最后，他竟然把自己的老婆卖了来买大麻。弟兄几个，他是无后的，听说他是有一个儿子的，结果被狼叼走了。不知为何，每次提到这里，我都会想到祥林嫂。我想，他的结局应该也不会很好吧。

………………

爸爸和叔叔们很敬重爷爷，每次当我和妹妹放假回家或是收假要走时，都会催我们去看爷爷。这看来或许是一些规程的东西，因为我和妹妹弟弟们都是很爱爷爷的，只是每次爸爸都会在我们刚回家凳子还没坐热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让我们去看爷爷，实际上还是爸爸根深蒂固的尊长老思想作祟。这里不说老爸了，就说爷爷。

尽管关于爷爷的故事，我们已经从父辈听到了很多，但毕竟只是很少的一些故事，有很多事情连爸爸都不知道，我们又何从知道呢。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下次回家时要带着电脑，每天跟着爷爷，让他把所有的故事告诉我，然后记录下来。

爷爷去世的时候80多岁，算是高寿。他年轻时受尽了苦，却一直保持着勤劳朴实的品格，后来家里条件好多了，子孙辈们都很孝顺，可爷爷还是每天都捡破烂，把它当成自己的工作。爸爸说，爷爷是个有福气的人，因为他的晚年身体健康、儿孙孝顺，在传统中国人的观念里，这可不就是最难得到的么？爷爷现在身体很好，每天“上班”，闲了逗逗新添的小孙子，悠哉乐哉！

爷爷的祖辈还是很富有的，可是到了爷爷这辈，就一贫如洗了。爷爷的父亲似乎去世的很早，估计在爷爷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所以爷爷从小只有母亲的陪伴，顶梁柱不在了，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爷爷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爷爷的哥哥就是我的大爷（烧家谱的那位），按爷爷叔父辈的算下来，爷爷有四个兄弟，但他同父母的亲兄弟就是他们那一支里的老大，也就是我的大爷。爷爷的姐姐，当时嫁到了城里，算是安顿的比较好了。

总之，爷爷出生时，家里很穷，他就需要去给别人做长工。爷爷是给他的舅舅干活，可是爷爷的舅舅貌似并没有那么好心，对待自己的外甥也没有多少仁慈，或许那个时候都比较穷，家家户户都不好过吧，不过能雇长工，比较而言家境应该还是不错的。谁知道呢，反正爸爸茶余饭后经常会说起爷爷偷舅家粮食的事儿，可能就是舅舅看着是自己的亲外甥给干活，就自己人自己用了，没给工钱。爷爷虽然手脚麻利，但也不是白下苦来着，勤劳勇敢之余脑子转的也是很快的，就把舅舅家的粮食给往家拿了一些，毕竟家里还有母亲和其他人需要养活吧。

爷爷从小手脚麻利，干活干得好，可是家里穷苦，寄人篱下，加上这样一个舅舅，爷爷也是受尽了苦头。这次回家过年，爸爸才偶尔发现爷爷竟然缺一个脚趾头，才知道那是爷爷8岁时给舅舅家剁草的时候，不小心被铡刀铡掉的。一个8岁的小孩怎么可能压得动那么大的铡刀？于是爷爷就用整个身体去压铡刀，结果铡刀下来，爷爷就失去了一个脚趾头。

8岁，爷爷就开始铡草了。8岁时什么概念？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那时我15岁，往水壶里灌热水，爸爸看到了，都会呵斥着不让动，怕我会被热水烫到。而爷爷8岁的时候，就因为干苦力而失去了一个脚趾。不知道爷爷受伤后发生了什么，不过似乎这件事并没有让大人有丝毫的愧疚，因为爷爷的母亲还是让爷爷继续呆在舅舅家里干活，爷爷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我不能理解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受到那样的伤害时，怎么还舍得让孩子继续呆在那里。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爷爷呆在舅舅家，至少还有口饭吃，要是呆在自己家里，人口太多，估计会饿死。我只能这样想，不管事实怎样，至少这个解释会让我舒服点。

爷爷的童年就是做舅舅家的长工，干很多活，那时候估计放羊应该是最多的吧。每次爸爸说起爷爷放羊的故事，都会慷慨振奋，因为这个故事是爷爷在放羊的时候，差点被狼吃掉。

那时候，不知道狼活动的到底有多猖狂。估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村周围的狼嚎是一定的吧。爷爷放羊可能就离村民居住房屋比较远了，所以狼就来了，爷爷当时还很小，那饿狼两眼放光，前爪都搭在了爷爷的肩上，口水直流（按正常情况，只一秒，狼一口下去，爷爷就没命了）。可是爷爷命大，愣是在这个时候，有个大人出现了，喊了一声，狼就跑了，爷爷从狼嘴里捡回一条命来。很多时候巧合总会出现，我是信命的，爷爷一定是受保佑的，因此才逢凶化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