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糕,凡是特产,都不可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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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因为讨厌肥肉,是那种讨厌到一进嘴就要呕吐的程度,我害怕吃一切无法精确区分瘦肉和肥肉的菜。如果晚饭吃肉丸子的话,只能悄悄地挑出其中夹杂着的少许肥肉丁,虽然妈妈已经一再强调用的是「全瘦肉」了。糖醋排骨也是噩梦,红棕色酱汁让人分不清到底该挑哪

块,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地雷。然而,夹到自己碗里的肉,即使万般棘手,也放不回去了……

怀着这种童年梦魇,我却走到了不讨厌吃肥肉的年纪,甚至有时还嫌弃纯瘦肉的干柴。但大概也由于这种阴影,再加上妈妈老是指着菜市的半成品摊位警告我,「泡了药水的肉嫩得可怕,一股碱水味,决不能多吃」,「卖家佬的丸子里都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甚至各种甚嚣尘上的食品安全问题,除非自制,我本能地拒绝大多数看不见其本来状态的加工食物。从贩售的香肠,到火锅店里的虾滑,从速冻的鱼丸,到路边摊的「羊肉串」。「不要喝陌生人递给你的酒」,所以,也不要接受陌生人卖给你的半成品肉。

先生是湖北麻城人,当地最典型的特产就是肉糕,新鲜的鲢鱼去皮去刺,五花肉去骨剔皮,剁成肉浆,打成膏状,将白薯粉、清水、食盐按比例放入盆内与肉浆搅拌,制成圆形或方形,放入蒸笼,大火蒸制即可。无论自家餐桌,还是大小宴席,一盘肉糕是铁打的常备菜。尤其是年前,每家都会备上足量的肉糕,这才心里有底,即使临时来客,也能应对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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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老家搭了土灶,所以亲戚家、相熟的邻居也会来家里做肉糕。年前抽上一天,各家备好料,十几斤的鱼肉,十几斤的猪肉,一大袋子的白薯粉,还有几袋食盐,按比例倒入大桶里,然后用大型电动搅拌机打成泥,等做好装进大蒸笼,土灶也早就火旺水开。各家的肉糕要分开做,因为每家的口味不同,肉粉比例也不一样。最近在家做蛋糕、面包,每每要按着方子,用电子秤、温度计精确测量的时候,总觉得还是中式餐点灵活,有原则,却不用恪守于数字,凭着经验和喜好即可万千变化。粗放的乡土料理就有着这种随意的亲切感,邻居家的姐姐从云南远嫁过来,也跟着老麻城人们一起做,而每个当地人都会热情地向我这个新媳妇推荐好吃的肉糕,刚出锅热腾腾的更要马上尝尝,真材实料,像极了从他们嘴角、眉尖弥漫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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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还是吃不太惯,可能是某种年幼时代的恐惧,也可能,满桌鲜汤嫩骨时蔬,尤其是终日饱腹的新年里,油水丰足,肉糕永远成不了我端碗落筷的第一选择。幸好自小受其喂养的先生在旁掩护,肉糕上桌,新年归乡、偶才吃到的家人一筷接一筷,落地生根的当地人则吃多少都不会厌倦,好像可以永远吃下去似的,他们大概不会注意到尚未习惯水土的我吧。一种逃过了一劫的侥幸感,上一次同样的感觉是在北京的KTV里。

回武汉的时候,婆婆还是给我们的背包里装上了好几大块自制的肉糕,平时回家,也会临时做些「应急」。我总觉得手剁肉馅的肉糕味道更好,粉色的肉末夹杂其中,虽然容易煮裂,但心理作用吧,口感上总觉得更扎实些。更极端的情况,农忙时间,就买店里现成的了,我喜欢外层裹上的鲜黄色蛋液,不过,象征性地啃完了蛋皮,咬得弯弯曲曲的肉糕就偷偷摸摸地转移到了旁边的碗里。我嘛,专心喝汤啃骨头就好。孩子的伎俩总是自以为聪明,大人却总能轻易洞悉,再后来,婆婆也就不硬逼着多吃肉糕了。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点懊恼,我果然还是长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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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两大块肉糕,我想也不想,一半冷藏,一半就直接切小块放进了冰箱冷冻。肉糕容易坏,得每天换着花样,赶紧吃完。我总是切片之后,用来煮萝卜汤,或者直接下油锅煎炸。鱼肉和猪肉的鲜味溶解到汤里,渗透进萝卜里,舀一勺味增调味,撒一点盐,这才真正体尝到了它的鲜美。餐桌上要是没有更夺目的大菜,被硬推上台面当主角的肉糕竟毫不怯场地散发出了光芒,让先生最后清锅吃完的时候,我想了想,又赶紧多夹了一块。

不过,我大概还是更喜欢煎的,切得不厚不薄,煎得外脆里韧,配白粥、就咸菜最好了。抱着偷懒的心情,这两天先生的便当里都是煎肉糕加炒蔬菜,很方便,方便得让我怀疑是不是太简陋了。于是,在白饭上撒上了一堆海苔拌饭料弥补。真是懒散的小孩主妇啊。

昨天解冻了新的肉糕之后,却发现犯了大错,一煮即散,口感也变差了,大失败。打电话求助,婆婆说一般量太大的话,他们也会油炸保存。城市中、公寓里长大的我,总觉冰箱是万能的,一切都想往里塞,也觉得保持了家中的整洁。但糍粑要浸水存着,肉糕亦不能冷冻,有的蔬菜要常温保存,慢慢才知道,再简单的食物也有着自身的秉性。古法用了千百年,是人从自然里找到的道理,而冰箱是新时代人的发明。傲慢的人,总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世界。

最近天暖了,于是心情迫切地清洗、收拾了棉服棉裤,取暖设备也都推进了储藏室里,觉得身心都变得轻盈了。肉糕还剩下两小块,今天全部解决,下一个冬天再请多多关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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