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做了逃兵

 原题名为《我为什么放弃出国留学》，是我今天写给那些爱我的人看到一段文字。（隐去所有真实人名地名）
在接到张老师的电话后，我突然间觉得跟所有人讲述我现在的情况，每一次每一次就像祥林嫂不断地在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只是为了自己开罪谋得大家的理解，从而心安理得觉得我的放弃是正确的。我真厌烦这样的自己，我不想那么苦情，这一切只是选择问题，二选一的选择题。所以很抱歉我选择以这种方式给你们一个详细的论述，也给过去那个努力不顾一切就是想出国的自己，现在这个挣扎不已的自己，未来那个可能会自责的自己一个解释。
因为很多人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先介绍自己吧。我叫橡皮，是福建莆田人，现在是山东一普通本科院校学前教育专业大二学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山东大学的德国留学项目，不顾家族里所有的反对和断绝关系的威胁，固执地坚持要出国留学。护犊心切的妈妈不愿见我的梦想幻灭，也不愿见我跟家里脱离关系使得家里争吵不断，她跟她的朋友借了钱让我参加这个项目。
看完或听过以上客观的论述，很多人都会开始指责我的任性自私。但是请让我自己来为自己辩解下好吗？！你知道莆田人吗？不知道不要紧，那你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的习俗就是一辈子留在莆田留在福建吗？也许真的是一些传统习俗太过强大，我周围人的人生轨迹都是那么相似：在莆田上小学初中高中，在省内上个大学，每逢周末便回莆田，然后毕业回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通过相亲认识一个莆田人结婚生子，留在莆田一辈子。在这个过程里，不需要你的多大努力，只要按这条轨迹下去，就行。是的，是那种你的所有努力都会是徒劳的，你考上研究生，你想出国，对不起我们不需要你有这么大的成就，我们只愿你一生稳定无忧。过于早熟的我，一开始就将这种约定习俗的人生轨迹看在眼里。所以最开始的不顾家里的反对我偷偷地改了高考志愿，并不是因为现在的本科院校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是那种我一定要出省的偏执，是那种即使最后难逃特定的结果但最起码我可以争取下过程的丰富多彩的绝望。所以我将所有的志愿改成了省外有学前教育专业的院校，毫不在意院校与分数是否相当。(原谅我的反抗不那么彻底，我仍旧保留了他们对我的专业要求—学前教育)。最后我以近一本的成绩被现在这个二本院校接收进来。是的，我不后悔，最起码我逃离了那个可能会呆一辈子的地方，给了自己四年的时间做自己。
不悔过往，不畏将来是我没心没肺死硬性格的最好的正向修饰语。我对自己可以出省的事我始终不后悔，但是随着慢慢下来，我发现不对啊，我怎么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在所有的高中同学都在晒厦大福大等一本院校所带来的一些特有优待，我却在山东这个不知名的院校里跟着一堆本省人过着如高中似的死板却与未来无关的事。（我无意来指责批评学校的古板，但是以军事化的管理来教育最该强调自主学校的大学生，我觉得学校做过了。我的大学生活没有任何假期，为了所谓的学生更好发展，我只顾上跟上学校的制度了，我每天早读每天早操每天上课每天弹琴每天练舞，每天跟着集体活动，即使在这过程中大家只是玩手机拉呱吃零食，你也得跟着。）
在那一段自我否定的时间里，我发现我给自己构建的世界是颠倒的是错误的。妈妈无数次接到我半夜打去的伴随哭泣声的电话，一遍一遍地只是在重复“我觉得我的人生是彻底失败的，我的未来没有任何出路，我跟中学同学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原谅一个18岁姑娘的脆弱，玻璃心，似乎所有的小感伤都可以上升到一辈子一生的层次上去了。  这时正好看见山东大学来我们学校宣传德国免学费留学项目（是的，德国是免学费的，但是毕竟是个为山东大学创收的项目，我可以理解其他费用的增加）。我坚持认为这是个改变自己的人生机遇，我努力给自己也给家里人找了很多去德国留学可以给我带来什么的理由：

1.留学回来的硕士文凭足以让我进高校当老师。
2.德国是幼儿园的发源地，德国出了很多教育家。
3.留学可以扩大我的视野，有不一样的人生高度。
4.国内的学前教育太过落后，或许我可以将先进的知识带回，做点儿贡献。
……
当你打算为一件事找理由的时候，相信我，你可以找到无数条，即使是瞎掰也能有的。我将这一条条理由先是给爸妈说了，作为唯一的女儿，他们是极度反对的，他们不舍得我吃苦，他们的最大愿望就是我一生平安无忧，一个人在外大学四年已经是聚少离多，在去德国留学归期还未定，等于一走七八年。一看爸妈行不通，我给家族里所有有声望的长辈们打电话，他们无一不是持反对态度的，虽然反对的理由各有不同。
一个意气风发，正在兴头上的年轻人，将所有的反对声当作是成功路上必须克服面对的阻碍。我偏执认为“亲人是阻滞我更好地发展的绊脚石”“他们不是我，他们不懂我的面对现状的痛苦以及对改变的渴望”。我一次一次地给家里打电话，我坚信滴水穿石的力量，我开始威胁利诱他们“如果我真不能去德国，我毕业后也不会回老家的，不管是留在我不喜欢的山东还是其他地方，我都会去的”“如果我一辈子平庸无所成，我会恨你们的”“我愿意辛苦自己这几年，有更好地发展，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好话歹话都说尽，最后只得爸爸一句“你要走，要钱可以，但是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活，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也别怨我们”妈妈看我们父女两到这地步，不希望看见家破子散的，便一边瞒着我爸给我找很多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块钱，一边示意我跟我爸示好，说“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以后你爸就妥协了，也许你就放弃”。
最后就如大家所见，我拿着钱去交了学费，并且在山东上了一个寒假十几天的德语课（这期间自己学校放假晚，也就上了不到十二天的课）。在这个学期开学，因为我们专业一直安排周末的教育实训课，每周一天的周末实训课，我也就只去过三次。统共加起来不到二十的。实在是专业课太忙了，我自知自觉什么是最重要的，我不能因为学德国荒废了自己的专业学习。

从最开始确定去德国到后来交学费在山大上德语课的过程中，有很多很多的反对声仍在继续，很多苦情戏也在我和那些最亲的亲人之间上演，我也就不赘述了。

但是真正使我下定决心放弃去德国的还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1.外婆外公的年老
正如我昨天在朋友圈分享的：外婆因为上了年纪得了白癜风，皮肤开始出现很多很多惨白惨白的块状，对于一生爱美的外婆是难以忍受的，在和她的电话中她说担心我们回家认不出来那么丑的一个老太婆，那么难看的身体她都不想出门见人了。我努力装着调侃的语气说“外婆，你漂亮了一辈子，总不能跟我们18岁的年轻人抢年轻靓丽吧，咱老年人自有老年人的风韵，你在老年人里也会是最美的”不敢说太多，急忙挂断电话。
那个在我影响中永远都带着开朗笑声的“跟我拍照会被以为是妈妈”的外婆，说老了，这是多么难受的事。外婆一生经历了太多磨难，却用最积极向上的态度来面对所有。她比谁都坚强，却独独在听说我坚持要出国留学，带着孩子气的给我打电话哭说“你这孩子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老人，我们能再活几年啊，你就这么狠心一走了之，我和你外公还在等你毕业之后带我们两出去玩呢，还想在没死之前见到你结婚嫁人呢”对于积蓄不多的外婆，她是那么天真地跟我说“阿婷，你别出国，我和你外公一人奖励你一万块钱好不好？”
说最难听的话，做过心脏手术的外公，看着他现在的体质，能活过三年也是难得了，外婆也不再年轻，生老病死这些事不是人能控制的。但是我那时候会在哪儿，在德国在山东，不能在他们身边，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人生憾事，我不愿他发生在我身上。

2 妈妈的脑瘤
即使是身边再熟悉的朋友，也不知道我妈妈曾经长瘤了，而且还是在脑子里。几次难过到不行的人生低潮，都是因为妈妈的肿瘤肿大，再次动手术。我的妈妈很年轻，今年才38岁，却在我初二那年诊断出了脑瘤，在做了开颅手术之后，在前年脑瘤复发，又动了一次手术。最近去复诊又查出了开颅手术带来的后遗症会一辈子伴随，她容易头痛，那种头痛是撕心裂肺的，总让人产生绝望的心绪—我活不长了。
她努力把每一天当最后一天过，她每一天用笑容做着家里的家务活，她在努力培养爸爸的自主自给能力，不想爸爸以后过得太艰难;她放弃了老家村妇联干部的职位陪在广州爸爸的身边;她尽所有的能力培养我和弟弟有一技之能;她每天会出去找工厂给人家做临时工做手工活，每天为赚那百来块钱，到半夜两三点才回家，却每次高兴地给我们支付宝转很多的生活费，叫我们吃好照顾好自己。……我不愿再写了，她努力在做一个母亲妻子媳妇的义务。
包括我在因为家里老人的缘故打算先不出国留在国内，她也是劝我“自己考虑清楚，要是想在山东大学学德语，那就不必担心钱，要是觉得没有必要，又浪费时间就不要太因为钱的事逼迫这自己去学了”她努力不给我压力，但是我知道那几万块她得花多大的功夫才能还完，我真心疼她。她一直说“母女一场，就是个缘分，有一天就珍惜一天”

还有很多因素使我放弃出国留学，但是那些最亲的亲人却是我最大的牵挂，也是我最大的不舍。就跟很多老师会给我说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你还年轻不能因为这些而放弃自己以后七八十年的生活”“你家里人也会希望你得到更好的发展的”。对不起，我没有宏大的愿望，我也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是我愿意尽本分，做我最应该做的事。在这两者中的选择，我一定选择亲人，但是，我相信，现在的放弃，不等于就没有机会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的。原谅我做了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