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北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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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北京人并不认为北京话是方言。

可能由于北京话和普通话差别小,又从祖上起就坐标皇城根儿,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说的话当然就是标准“国语”、“汉语”、“普通话”……

而事实上,北京话不仅不等同于普通话,甚至不是最接近普通话的方言。(河北承德的承德话才是被认为最接近普通话的话语,其普通话标准程度超过北京)

作为北京人,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内心很复杂。原来自己一直说的都是方言……不过方言好啊,方言里才可见流淌的历史、沉淀的文化以及这个城市独有的趣味。

要说北京话的特点,首先要提的就是大量俚语词汇

“发小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有两把刷子”(有本事)、“碰瓷儿”(耍骗术骗人)、“跌份”(丢脸、丢人)、“碍事儿”(不方面)、“拔份儿”(出风头)、“掰了”(绝交、分手)、“趁”(拥有,比如“趁钱”)、“吃心”(多心、想得多)、“逗闷子”(寻开心)、“捯饬”(打扮)、“局气”(仗义、大方)、“套瓷”(搞关系)、“膈应”(招人恶心或烦)……

还有不少从字面上完全猜不出意思的词,比如:

“棒槌”不是一根大棒子,而是指这人是门外汉,干这件事儿不灵。

“瓷器”不是一种瓷质的器皿,而是指非常好的朋友。

“拌蒜 ”不是把蒜切碎了拌,而是形容走路踉踉跄跄。

“幺蛾子”也不是一种蛾子的名字,而是指耍花招。

“明镜儿”更不是一面明亮的镜子,而是形容内心非常明白。


北京话另一个特点是吞音严重。

“不知道”会被说成“不儿道”,“西红柿炒鸡蛋”一张嘴成了“胸柿炒鸡蛋”,还有“中央电视台”秒变“庄垫儿台”。

吞音的原因主要是北京话的语速比较快,加上北京人说话普遍抑扬顿挫,吊儿郎当。

有多吊儿郎当呢?请看下面这个顺口溜:

酒糟鼻子赤红脸儿,光着膀子大裤衩儿。脚下一双趿拉板儿,茉莉花茶来一碗儿。灯下残局还有缓儿,动动脑筋不偷懒儿。黑白对弈真出彩儿,赢了半盒儿小烟卷儿。你问神仙都住哪儿,胡同儿里边儿四合院儿。虽然只剩铺盖卷儿,不愿费心钻钱眼儿。南腔北调几个胆儿,几个老外几个色儿。北京方言北京范儿,不卷舌头不露脸儿。

这一小段话道出了北京人生活和思想的精髓,也把北京话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贫贫逗逗的语气,大量使用儿化音。


儿化音作为北京话特点的一个重头戏,当然不可不提。然而,具体在什么位置添加儿化音呢?这件事儿相当玄妙。

那句著名的“乘客您好,前门到了,请您后门儿下车。”应该每个人都听过。

可以说,能否正确熟练使用儿化音,是北京话这门课是否及格的关键。说它是难点毫不夸张,如果真总结提炼,追根溯源,大多数北京人也根本道不出什么真正的章法,只是从小就这么说,所以知道在哪儿加,就像英语中词组的固定搭配。

我和小伙伴曾关于这个“门”的问题做过探讨。为什么东直门、前门、朝阳门、永定门等都不加儿化音,而西红门儿、大红门儿、东便门儿之类的就会加。

一番讨论后,我们强行做出总结:大门不加小门加。基本等同于Gate不加door加。

乍一听挺像那么回事,可其实也不严谨。比如公司、学校的大门,大家也都称呼为“大门儿”,传达室老大爷会被称呼为“看大门儿的老大爷”。之后再做推敲,大概只有在地名上,我们的“同英语式总结”才勉强成立。

后来百度了一下,度娘给出的解释是:

对于城门 (东直门、朝阳门)皇家园林(如颐和园、故宫)等重要地点不能儿化,对于东便门、菜市口等民间地界全儿化为“东便门儿”、“菜市口儿”。

OK!差不多。


最后谈谈京骂。三字经、你y这种脏口儿,全国人民都在用。但在北京人尤其是男性的语言习惯中,这些词汇在与哥们儿、朋友的聊天中运用得极为频繁,且不带有任何侮辱性质。尤其“你”,关系越好,出口越顺溜。

这一点其他地区的朋友也许并不理解,甚至在交谈中误会了导致差点急眼的情况屡见不鲜。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就曾遇到过,由于开玩笑跟室友随口说了句“瞅你y那XX!”被揪着领子差点拎出去打一架。

这些脏口儿算不算骂人呢?我一直很纠结。它们确实是脏话,可是在北京人与朋友对话尤其是扯淡时,又确实不代表这些字眼的本意。思来想去,还是严谨一些吧,尤其在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对方能接受理解这种“交谈方式”的情况下,讲文明懂礼貌为上策(比心)。我那个同学有了这次经验,之后应该会长记性了。

我喜欢北京,也喜欢北京话,这些独特的语音语调和俏皮的小词小句,传承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思想和文化。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学习一门别的方言,肯定会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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