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国的皇城彦京。
此时本就繁华的琳琅长街上因为快要临近黄昏,路上的行人蓦然更多了起来。若是抬起头,还会发现天上也有很多乘坐着形态各异飞行法器的修真者陆续赶来。
琳琅街夜市在彦国是出了名的。因为这里不仅能买到各种各样在凡人和修真者眼里都很稀罕的物件,也能尝到汇聚整个大彦朝各地的美食佳肴。最重要的是,全大彦朝名气最大的凌氏戏班也只在这里搭了固定演出的戏台子,年轻漂亮的女班主偶尔还会亲自上台表演家族传承的绝活木偶戏。
不过,据说最近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到那位女班主上台表演了,倒是坊间多了一段不知真假的传闻,说是那位女班主的丈夫自从去了一趟机虞国,回来后就和一个青楼女子好上了。而那女班主痴情的很,说什么都不肯和那个男人和离。
后又听那些住在女班主家附近的人说,女班主某日先是哭着将从前最喜欢拿上台表演的那具雕刻精美的青年木偶投进了自家的火盆里,跟着却又发疯似得提着水桶扑灭了盆里的火,一手抱着烧得发黑的木偶,另一只手拿着菜刀意图以死相逼求丈夫回心转意。
本来很多人都带着看热闹的想法,谁知最后他们的结局却让人唏嘘不已。女班主那从来只戴面具出门的神秘丈夫居然在妻子的逼迫下,一手抢过女班主手里的刀自刎了。估计是真的想不通丈夫为何会那样对自己,那女班主就此以后再未上过戏台表演。
而这时候,被坊间传闻的主人公凌墨儿,正穿着一身黑边白绸底的寿衣,头梳着寻常人家少妇都会的单髻,上插一支白色簪花。她脸色漠然地站在自家木偶戏班的帐篷外看着对面身着异域风华服的少年:“它只不过我已故前夫当年和我求婚时所赠木偶而已,若是有人想要,只需开个令我满意的价我便会出了。”
华服少年却露出不甚理解的样子“:可在下觉得,那木偶既是凌班主的前夫所赠,想必您留到现在也是有所感情依托的。”
凌墨儿听后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立刻跟蒙上霜一样越发冷漠:“不,我早已不想再看见那具木偶了,但它毕竟是用上好的千年沉香木所制作,我只是想找个有钱的买主才搁置到现在。而非这位公子所说的刻意留下。”
华服少年闻言却突然笑了:“那好,凌班主,其实在下也是名云游修习的偃师。既然凌班主已经明确表示不愿再看到那具沉香木偶,那在下愿意花重金买它。”说这话的时候,少年内心其实远比面上欣喜得多,没想到自己初来这彦国皇京就能有如此收获。凌墨儿手里的那具木偶,他当日在那夫妻闹剧的现场可是看得仔细,被投进火盆时一直发出非常细微的“呜咽之声”,明显已经生有微弱灵性,不是寻常木偶了。
“这……”凌墨儿没想到对方竟然立刻就提出了要买下木偶,她之前的本意原是想直接越过这件事不提的,因为只要提及她就会想起那人临死时候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明明就有着深情和眷恋,和他嘴里说的那些决绝狠厉的字句根本无法对上。所以这也是她至今想不通的,究竟为何会演变至此?是她忽略了什么还是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隐瞒了她太多事甚至至死都不愿和她坦白。
“凌班主可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担心价格,在下可以和班主担保的,绝对会令您满意。”华服少年荣岫英看凌墨儿面色犹疑,便知自己之前猜的八九不离十,这对夫妻之间恐怕并不是多日未见才心生间隙,而是那个男人从机虞国回来后就故意演的一出戏。
“没有,既然公子是买家,那就别站在外面了,进来说话吧。”凌墨儿说着拉开了帐篷的门帘子。荣岫英颔首拢岫道“那在下就叨扰了。”进门前他的眼神扫过凌墨儿扯住门帘的手,那双手并不像寻常姑娘的那般细腻柔嫩,而是指腹间布满了薄茧,很明显是常年操控木偶表演所致。
凌墨儿进屋后就兀自倒上一杯茶水准备递给荣岫英,但随后她却注意到了荣岫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单华丽,还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刚是我大意了,没想这位公子竟还是名修士。”凌墨儿有些歉意得收回了递茶的手,“看公子的打扮,一身木饰与金银饰偏多,应是从机虞国而来吧。”
“不瞒姑娘,在下是机虞国虞都人士。”荣岫英假装无意的说出这句话,却又在虞都两字上稍做停顿。
“虞都,是机虞国的皇城吗?”凌墨儿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拿好奇掩饰下去。
“嗯,就像彦京之于大彦一样。”荣岫英不动声色地解说道,“不过机虞国还是比不上大彦繁盛,真要说也就只有偃术值得一提。”
“公子过谦了。”凌墨儿说着重新上了杯新茶。不同于刚才的,这杯茶荣岫英还未接手,只一闻那香气便知是修士最爱的灵茶。这东西在机虞国可是只有皇家贵族才能享用的,但在大彦,除了上品和贡品等级的灵茶,品相滋味稍逊的灵茶却是连寻常百姓都能端出来待客的。
“大彦果然人杰地灵,这茶该是彦都特产的‘彦山甘霖’吧?”荣岫英客气地端起茶杯饮之。入口的茶水沁人心脾,其中蕴含的灵气虽不算充裕,却非常纯粹。且灵气本身无系,可以被任何灵根吸收。但更妙的还是,此茶明明入口时还微烫灼唇,下肚后却又变得自然而然地清凉起来,让饮者丹田间登时就有了一种好像久旱逢雨的奇特感受。荣岫英自认自己的品茶能力不差,像彦山甘霖这种尚品等级的茶,应该不会是寻常百姓能喝得起的。
“果然没有来错地方。”荣岫英展颜微笑着,话中有话。却是凌墨儿这样的世俗女子完全听不懂的,只当是自己冲泡的灵茶没有令这位远道而来的贵族少爷失望罢了。
“好了,谈正事吧,不知班主打算怎么出手木偶呢,钱财?宝物?还是灵石?”虽然对凌墨儿那个去过机虞的神秘前夫颇有兴趣,但荣岫英此刻更想拿到的却是那化灵的沉香木偶。
别看荣岫英一身装扮华贵,他此次外出身边却无一个随从侍卫。这并不是他真的没有带侍卫出门的习惯,而是有人暗中捣鬼,刻意刁难于他。
荣岫英刚离开自家府邸的时候,身边是有四个随行护卫的。但刚出机虞地界不久,就被人盯上了。来者是十个黑衣蒙面的修士,一看就是职业刺客,因为不止是着装,就连身上带着的法器都是制式的。并且更凑巧的还是那十个刺客修士的修为,都刚刚好高出荣岫英身边的四个护卫半阶。
“切,早该知道这趟也不会走的顺利。”荣岫英眉里眼里皆是不屑。但却依然镇定自若地站在自己四个护卫身后,没有动自己身上的法宝。
而接下来的一幕,在荣岫英眼里就非常可笑也无比地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