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恨事多，真情也不少

01

劲松把儿子抱到了课堂上。小孩儿干净得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被家人溺爱着。难得的是乖到不行那股劲：俺讲课时，他把双臂扶案，下颏枕在手背上，大眼睛紧紧地盯了俺看，十几分钟不动。俺只好停下来：“宝贝儿，给叔叔唱支歌吧。”见俺向他走来，他一扭身扑到劲松怀里，羞涩地扭来扭去，眼神闪烁着。劲松也劝：“来一个，小洋。来一个嘛。”他只不肯。

茶歇，女生们抢着跟小洋玩。俺跟劲松一起喝茶。

“你爱人一定疼孩子，小洋那么乖。”

“小洋不是我的孩子。我哥哥的孩子。”

“哦，好可爱。”

“我哥去世，嫂子改嫁没带孩子。我和老婆婚前就带小洋。”

02

我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看小洋那样，就知道劲松和他老婆就是好得不得了的好人了。可劲松想说——

我哥是老师。一个好老师。从不去争先进争职称。他说，不是不想要，是看透了，不屑要了。但我知道，他配！他配当先进，他配晋高级教师。嫂子在另一所学校当老师，很多与家长的应酬，常常很晚才回家，哥都在等她。见她回来，尽心侍奉她睡下。她从来不承情：丈夫每天都批改作业到深夜。“现在还谁这样儿当老师，尽做无用功！”嫂子常拿一摞的购物卡嘲笑我哥没本事。他不吱声。2011年他突发脑溢血，偏瘫。一个那么清高自诩的人，成了残废。他受不了，跳楼了。不到半年，嫂子改嫁，没带小洋，那时小洋刚断奶。改嫁的嫂子一年后也车祸死了。

劲松断断续续地说着。可能是时间久了吧，没看出他有任何的悲愤，说得平静，也可能是说得多了的缘故。

“好人能怎么地呢！没坏人活得好，比坏人死得早。”劲松说。

“爸爸，快来。”小洋在喊。劲松起身去玩，连背影都喜气洋洋的样子。

03

劲松平静的语调中表透出对世态炎凉的最深的感慨时，俺虽然在喏喏着应和，但是却绝不同意他的看法：劲松，你的生活里有小洋，你活得不好么？你们小两口那么疼爱小洋，怎么有可能做成坏人？小洋自然也是好人。

诚然，好人坏人都会死去。但“你不配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不配有你”，是一回事儿么？

俺昨天还跟人侃说“人生恨事多”。今天就被劲松的故事感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