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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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雪夜酌酒

麟城虽然也是依山傍水的一座古城,但是由于地处巍峨苍山腹地,进城的路始终险要难行,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被大批旅游者所充斥。尽管当地政府也鼓励开发旅游业,但能来这里游玩的人始终不多,尤其到了冬季基本上鲜少见到外地游客,也是因为这样古城的风貌保存的很原始很纯粹。据城志记载麟城最早形成于唐末,当时主要用于军事防御而建了些营地,不过由于天然屏障的强大这里反而成了乱世当中的一片桃花源,守军部队和山里的原住民在这里扎下根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城镇。

左格快步走在麟城的石板路上,特质的军靴在接触到这年代悠远的青石上发出卡卡的脆响,这声音在隆冬傍晚寂寥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突兀。

左格拐进主街旁的一条小巷,在一个门廊上挂着黄色酒幡的古旧大屋前停了下来。他拍了拍沉沉的乌木门,雕花小窗后面的帘子翕动,一张俊俏白净的脸露了出来,女孩看到是他笑着打开了门。

麟城地理上虽然属于南方,但毕竟在大山深处,又已是严冬节气,湿冷的空气像给每个人都披了一件浸水的大衣,从头到脚湿哒哒冷岑岑的把人包裹了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这样的天气穿多少衣服都似乎无法保暖,让人迫切地想寻个温暖的去处。

左格进了屋,看见堂屋的正中放着一个大功率的电暖气,电暖气旁边的红木八仙桌上放着电锅,锅里面熬着的火锅汤料正汩汩的翻滚着冒着热气,屋内的空气都揉进了火锅味道,湿湿暖暖的热气拂过冷冷的皮肤很是舒服。左格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火锅口味的空气,肚子很知趣的咕噜噜叫了起来。桌边围坐的四个男人看到左格进来赶紧招呼他坐下。

一个白白胖胖像馒头成了精的年轻男人边拉开身边的凳子边调侃左格“呦,警察叔叔可来了,都饿死我们了。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左格笑看着胖子“小牛,你都这么胖了还成天喊饿,我看你改叫小猪得了。”

“去你的,少贫吧你。今天难得宋柯他们几个回来,你别给我说什么值班不能喝酒之类的扫兴话,看见旁边这啤的白的没有?尤其是这白的,可是宋柯专门偷他老子的珍藏,今天不喝完谁都别走。”小牛边说边用短粗的手指指着窗下长桌上放的三箱啤酒和三瓶曲酒,说话的时候白馒头上画出的眉眼挤弄着很是滑稽。

左格笑着坐下后搓了搓手看着桌上另外三个年轻男人说:“对了,你们怎么不过年回来?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吧,怎么不那时候回来?”

“嗯,我们外企休的是圣诞节。”一个穿着剪裁合身衬衫西裤的俊逸男人回答,语气里掩不住的轻慢。

“老外也不入乡随俗啊?”左格假装没听到他话里面的傲慢转头看向一个戴眼镜的瘦削青年。

“我和昊辰的公司客户主要集中在欧洲和北美的市场,现在客户都放假了,我们也只能跟着放假。过年的时候其实我们还是挺忙的。”说完瘦削的双颊先浮上了一抹坨红,像喝过了酒似的。

“宋柯,你还是这么害羞啊,一说话就脸红?”刚才给左格开门的女孩子支着下巴调笑着看着宋柯。

“素素,是你把人家宋柯看脸红了吧。”小牛嘿嘿笑了起来。

素素冲小牛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小牛翻了个白眼去开酒瓶了。

“没有,天冷。”宋柯赶紧把手边的一大盘羊肉倒进锅里。

“那小唐你凑什么热闹?你不是事业单位吗?怎么也跟着回来了?你们政府机关什么时候也过洋节了?”左格转头看着一身腱子肉举着筷子守在锅边等肉熟的黑大汉。

“我这不是休探亲假呢嘛,正好休二十来天和春节假期接上了。”小唐眼神不错的盯着锅里翻滚的羊肉,红色的肉片逐渐变成白色。

“挺美”

“那是,虽然我们赚的是少了点,但是清闲,适合养老”说着小唐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到了盘子上。“大伙,赶紧的,捞肉。”

俊逸的青年皱了皱眉明显厌恶小唐这种安于现状的态度。“你才多大呀,就开始养老了?你那不叫养老,你那叫等死。”

小唐吃了一嘴的羊肉楞了一下但也不吃亏的回嘴:“薛昊辰,你这叫羡慕嫉妒恨,看看你这虽然表面光鲜,谁不知道成天累成狗。”

“你真是条咸鱼。”

“就您老有梦想有追求,我们都咸鱼行了吧。”

“好了好了,哥哥们,咱们今天不是斗嘴来的,羊肉都熟了,赶紧捞着吃,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素素笑眯眯的给几个人夹肉,想让这两人把嘴刀子都用到对付肉上去。

小唐气鼓鼓地又夹起一大筷子肉扔进嘴里泄愤似的狠狠嚼着,看了看小牛和左格撇了撇嘴。

高中时薛昊辰学习好长得帅被老师和女生们宠的有股娇骄之气,和左格他们这种成绩平平的人基本没什么交集。不过大学时宋柯和薛昊辰都考到了北京,而且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两人便熟络了起来。今天本来是左格他们要给宋柯和小唐接风,但宋柯是和薛昊辰一起回来的,不一起叫上也好像有点不妥,谁想薛昊辰讲话这么直接,尽管讲的是事实,但是听着的确让人不那么舒服。

“行了,不谈工作,咱们今天只谈风月,喝酒吧,都养鱼呢?”小牛赶紧打圆场,岔开了话题。“咱们今天喝酒,都别怂啊。”小牛跃跃欲试的开始给大家倒酒。

“行啊,到时候别喝多了抱着你哥的腿哭,我可不送你回家。”左格深受小牛喝多了抱着人大腿哭这个酒品的摧残,忍不住提醒他。

“呦呦,把你厉害的,你那酒量也就在我面前呈呈威风,宋柯、小唐、小薛他们那可是京城回来的,能让你放倒?你到时候喝多了也让我看看你耍酒疯。”小牛嘚瑟的举起来满满一杯白酒要和三位远道来的碰杯。

“我们在北京也不怎么喝酒,其实酒量不行的。”宋柯推了推眼镜悄悄看了看薛昊辰,白皙瘦削的脸上有些局促,看来对马上要进行的酒精考验有些怵头。薛昊辰正低头往锅里下着毛肚,眼睛盯着翻滚的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宋柯,你怎么现在干啥都学人家小薛呢?人家找女朋友了,你咋还一单身狗呢?甭啥事都看人家。”小牛调侃道。“这一杯给你们接风,都干了啊。”说完小牛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大家也都纷纷干了一杯。

“我没...”宋柯脸一红,也跟着喝干杯里的酒。

“你们没发现宋柯和薛昊辰身上很多同款,你看看你这从头到脚,除了颜色不一样,啧啧。”小唐唯恐天下不乱的呱噪了起来。“要不是人家薛昊辰有女朋友我们还以为你俩谈恋爱呢。”

“你观察的还挺细致。”小牛夸张的从头到脚打量两人。“别说,还真是。”

“我就是嫌麻烦,我相信昊辰的审美,他选好我直接买,省事。”宋柯解释着,酒气也爬上了脸颊。

“行了,别逗他了。你们不是不醉不归吗?”素素看宋柯一副舍身取义的神情安慰道:“今天你们几个都都住我家,后院房子全空着,这天气也没有客人,你们就敞开喝,前院喝后院睡,也帮我暖暖房子,我这客栈都快一个月没开张了。”

“得嘞,有素素这句话你们几个就吃了定心丸了吧。”小牛说着拿起白酒瓶子把大家面前的酒杯又都斟满了。

六个人就在这湿冷的冬夜围着火锅吃着肉喝着酒吹着牛抵御着寒气侵袭。酒走了几圈屋子里的热气更胜,几个人也喝开了,没人劝酒都开始自己找酒喝。

这时屋外开始静谧地飘落这个冬天麟城的第一场雪,雪片像是一团团白蓬蓬的棉絮一样在风里打着滚,滚到屋顶滚到树梢滚到门前院内的青石板路上。

二、孤灯吊影

左格他们和喝到凌晨两点多才终于把酒局的目标达成,空瓶子扔的满地都是。白酒兑上啤酒喝让几个人醉的都很厉害,所有人都喝高了。

素素拿出客房钥匙,大着舌头分配着“牛哥,你,你去后院,储藏室旁边的屋凑合一晚上。左哥,东厢北把头那间。宋柯你住中间那间。小唐,东厢南把头那间。薛昊辰,你住西厢南数第二间,知道你爱干净,就这一房间是我下午打扫了,地板都清洗了。”

“哎,素素,素素,不带,不带你这么区别对待的啊。”小牛扯着素素的袖子不依不饶。“为啥就给薛昊辰打扫屋子,就不给我们打扫。”

“人家小薛爱干净,你,没让你睡街上你就应该谢谢我。”素素红着眼睛把小牛推出门去。“都赶紧回去睡觉吧,别闹了。”

几个人鱼贯从堂屋出来,这时地上的雪已经有一寸厚,地面一片银白,不用照明也都看的清楚。天空漆黑中透着丹红色,看来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几个人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地上步履蹒跚,各自找到各自的屋里休息去了。

左格到了屋子,连灯也懒得开,直接脱了外衣和鞋就钻进了被窝。他现在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今天的酒不知道是劲儿大还是他太高兴了,醉的厉害,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六点左格的生物钟还是把他从酒精的麻醉中拉了出来,他揉了揉像裂开一样的头,准备起来去晨练。正在着时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了这个古城清晨的宁静。是素素的声音,左格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衣服也没披就冲了出去。只见素素脸色惨白的盯着西厢房的一扇亮灯的窗户,浑身颤抖。宋柯这时也穿着拖鞋披着大衣跑了过来,小唐更是连鞋都没穿就从屋里冲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宿醉的人大脑都有点迟钝。

他们几个都顺着素素的视线望过去,之间西面厢房的一间屋子透出灯光,窗子上映出来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这影子脚下悬空像是吊在了屋内,那形状分明是个人。这个场景怎么看都很诡异,也不怪把素素一个女孩子吓成这样,就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要是猛地看到这么一幕也吓够呛。“这间房是薛昊辰住的吧?”左格回忆了一下,问素素。素素捂着嘴点了点头,眼神充满了惊恐。

“你们这大清早的鬼哭狼嚎什么呢?”小牛从后院骂骂咧咧的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吓得禁了声。

左格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混沌一团,是什么东西吊在屋内,薛昊辰怎么没有出来,是睡得太沉了?还是.....?他身为刑警的神经虽然现在仍然被酒精所麻痹,但是他预感到薛昊辰可能出事了。

宋柯大着胆子去推门,推了半天回头和他们说“屋门反锁了。”左格走到窗前从窗帘侧面的缝隙看进去,门栓上插着一根原木色的手腕粗木棍。他又绕到后窗,推了推,也从里面插住了。他回到屋子前面,他们几个正在等他,他摇了摇头,看来他们现在连屋都进不去。宋柯和小唐救人心切这时也不管不顾了,一前一后猛地向门撞了过去,砰的一声响门被撞开了。小唐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妈呀一声惨叫蹿出老远,小唐磕磕巴巴的和他们说:“上,上,上吊,薛薛,薛,薛昊辰。”

左格一听一个健步上了台阶,从门口向屋里望去,只见晨昊的身体吊在房梁上,身子下面是一个踢倒的竹凳。从薛昊辰身体僵硬的状态来看至少已经死亡2-3小时了。左格回头告诉他们哪里都不要去,更更不要破坏现场,然后就给队里打了电话。

麟城刑警队很快就赶到了,痕检人员开始对现场进行检查。左格带好鞋套和手套也跟着技术队进入了现场。这是一间大约十五平方的客房,西北角上是一个两米宽的大床,薛昊辰的外衣裤叠的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屋子正中一个凳子倒在地上,上面薛昊辰正被一根两指粗的绳子吊在房梁上,狰狞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左格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无法把这张恐怖的脸和昨天酒桌上那张略显清高的俊颜合在一起。左格看了看踢到的凳子,散落在一旁的拖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走到门边,门栓、门杠散落在离门框两米多远的墙边。墙角放着打扫工具,地板清洁剂隐隐发出些刺鼻的味道。

左格仔细的把屋子所有角落都看了一遍后,走出了屋子,站在走廊上发呆。警队随行的法医陈梓阳走过来拍了拍左格“听说是你朋友?”

“高中同学。”

“你对死亡原因有什么看法?”

“初步看,像自杀。不过具体的还要等痕检和你的报告来确定死亡原因。”

“听说门窗都锁死了?”

“是的。”

“那自杀的可能性很高。”

“嗯。”左格望着远处城墙上的角楼,脑中的思绪芜杂,理不出头绪。

痕检人员这时出来告诉陈梓阳他们工作进行完了,法医可以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了。陈梓阳拍了拍左格的肩膀带上脚套手套走进了屋子。

三、疑窦重重

痕检报告很快出来了,报告显示除了后来他们破门而入留下的足迹外,只有一组足迹进入了屋内。其实不用痕检人员说,雪地上的印记清晰而直观。只有一个人进入屋内的足迹,没有其他的足迹,更没有从屋里出来的足迹。经对比这组鞋印就是被害人留下来的,除此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进入屋内。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采集到除被害人和客栈老板素素以外的可疑人员指纹。

听完痕检部门给出的报再结合紧闭的门窗的这确像是一起自杀事件。但左格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他从会议室出来直奔楼下法医室,他预感陈梓阳那边会有所发现。

法医室在警局二楼西侧,几个阳光充足的大办公室这时静悄悄的,一推开门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左格不自觉的放浅了呼吸。办公室尽头解剖室的大门紧闭,左格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陈梓阳戴着口罩拉开了解剖室的门。像是知道左格在门口似得,陈梓阳示意他带上手套口罩跟着自己进来。左格一刻也不敢耽误,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进了解剖室。

“你看他脖子上的勒痕,你觉得有什么问题?”陈梓阳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压着薛昊辰的脖子把勒痕展示给左格。

左格把眼光从薛昊辰的脸上收了回来,他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这个躺在解剖台上的人昨天还和自己喝酒,尽管他见惯了生死,但是自己熟悉的人的死亡还是给了自己很大的冲击。左格仔细观察着薛昊辰苍白脖颈上的暗红色勒痕,绳子的纹理烙在皮肤里很是醒目。“怎么有两条?”左格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陈梓阳。

“你也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勒痕有两条,一条有生前反应,呈黑色,初步确定这一条是致死原因,在脖子上与脖颈垂直。另一条是死后留下的,呈褐色,与脖颈成大约40度角。而第一条不是上吊所产生的勒痕,而是直接勒颈。换句话说,他是先被勒死然后又被吊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先杀了他,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没错。”

“你对凶手有什么推测吗?”

“还是先看尸体吧。”陈梓阳拿起手边的文件夹翻了开来。“死者27岁,男性,身高181,体重约75公斤。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到四点。致命伤为脖子垂直勒痕,死前没有进行过激烈抵抗,可能是酒醉后无意识,当然也不排除毒物影响,这个需要进一步解刨来判断。至于对凶手的推测...”陈梓阳看了看解刨台上躺的一米八多的精壮男子。“凶手应该是男性,或者非常非常非常健壮的女性。要把一个这么大个子的死人吊起来可不容易。”

“还有呢?”

“反侦查意识很强,而且明显有预谋,凶手很可能有犯罪前科或者是...犯罪推理小说爱好者。”陈梓阳耸了耸肩摘下了手套去给手消毒。“我去申请解刨尸体,到时候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说完陈梓阳往解剖室外走去,左格也跟了上去。

“痕检那边有什么发现?”

“疑点很多,虽然他们在屋里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但是这本身就很可疑。”

“怎么讲?”

“痕检甚至都没在踢到的凳子上发现任何指纹,也没有鞋印或者袜印。所以可以肯定凶手对现场进行过清理,就像你说的反侦查意识很强。”

“你对屋子门窗反锁这件事怎么看?”

“没有真正的密室杀人,只要是凶手出入过现场必定会留下痕迹。只不过我现在似乎卡在了什么地方想不通。”

“门窗没有破坏,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可能是熟人作案,而且他的死亡时间与你们分开的时间很接近,虽然不排除有流窜作案的可能性,但是我更倾向于就是你们当晚喝酒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人或几人作案。”

“可能我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就是现在掌握证据的最合理推断吧。”左格摇了摇头,想到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都可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内心还是有些抗拒。

“你也别着急,我这里和痕检部门会给你尽可能多的发掘蛛丝马迹,相信真相会浮出水面的。”

“梓阳,谢谢你。”

“别和我客气,都是为了破案。”

“好,那我再去现场一趟,给他们几个做笔录,也再看看现场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嗯,去吧。”

左格打电话把队里新来的实习生小杜叫了下来,一起回到了素素的客栈。这个时候小牛、宋柯、小唐、素素还有素素的亲戚都聚在客栈的堂屋,也就是他们昨天喝酒吃饭的那间屋子。屋里昨日的狼藉已经被收拾了,虽然屋子里还飘着若隐若无的火锅味,但却早已没有了与旧友相聚的温馨味道。

素素抬起了头,一双早已哭肿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她啜泣着问左格:“他为什么要自杀呀?昨天还好好的。”

左格上前拍着素素单薄的背安慰道:“我们会查明白的。”

左格起身看着昨天喝酒的伙伴:“小牛,你和宋柯小唐去警局做个笔录吧。素素,我来问就行了。”

“行吧。”小牛说完领着宋柯和小唐走了。

左格和小杜领素素来到耳房,把一屋子亲戚关在了门外。左格递给素素一杯温热的开水,素素用手拢住杯身暖着冰凉的手。

“素素...”左格叹了口气“薛昊辰是他杀,不是自杀。”

“什么?”素素端着别字的手明显抖了起来,水撒到手上,滴滴答答地溅了一地。

“所以我需要你回想一下昨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什么都行,你好好想想。”

“昨天...”素素低下头仔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昨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下午宋柯和薛昊辰来帮我洗菜切肉准备晚上的食材,然后小牛和小唐也来了,把啤酒放好也跟着我们准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没有,小牛小唐起哄要把大家都喝趴下,我怕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喝了酒各自回家出意外就决定让你们在我的客栈里休息。我知道薛昊辰有洁癖,我家客栈好久都没人来了,虽不算太脏,但是我还是去给他打扫了一间房,这个时间我是离开的,没在厨房和堂屋。”

“就你一个人去打扫的吗?”

“是的,就我一个人。”

“就是说这段时间你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我回去没看到他们有什么不对。不过...后来宋柯回家拿白酒的时候小牛、小唐和薛昊辰拌了几句嘴,但没什么大冲突...”

“你知道小牛、小唐和薛昊辰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素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虽然觉得薛昊辰和咱们关系不近,但是好像也没什么恩怨吧。他们斗嘴也都是逞口舌之快,没什么大矛盾啊。”

左格看素素这里是没有什么能问出来了,就准备去案发现场看看。他拍了拍素素的肩头“行了,你这几天就去亲戚家住吧。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们都不放心。”

从堂屋出来左格站在走廊上看着院子,下了一夜的雪在这个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地上的雪把每一个脚印都印的格外清晰。左格盯着薛昊辰走进屋子的那一串脚印发着呆。似乎看到他一步步走向死亡,他身后一个模糊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随他走入屋内。‘什么人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痕迹的进了屋子呢?除了薛昊辰其他的人不是住在东厢就是住在后院,如果要到西面的屋子怎么都不可能不留下脚印....’左格烦躁的揉了揉已经很乱的头发,小心的通过了警方用纸壳搭的小道再次进入了案发现场。

左格用手摸着原来门栓固定的位置,一处细小的凹痕让他警觉了起来。小杜把手机递了过来“左队,痕检科的电话。”

“喂”

“喂,左队,我小吴。我们发现了点问题,但是又有点想不明白。我们在门栓底部发现撬痕,但如果凶手要进入屋内应该会破坏门杠吧,怎么能撬到门栓呢?”

左格沉默地听着小吴的疑惑,自己内心却逐渐清明了起来。

四、前尘忆梦

圣诞假期很快就结束了,这雪也在这个假期不时变换形态访问麟城这座古城,给这座以军事防御为目的建立的刚毅小城披上了清冷的柔美华服。城中居民虽不怎么过洋节却也会在老街边白雪覆盖的青绿松树上挂些红色缎带和五彩小灯,把松树装饰的像极了圣诞树,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让人仿佛错乱了时空,角楼上叮铃的风铃也似麋鹿颈上的清脆铃铛。

假期的最后一天宋柯要赶回北京上班。他刚一下楼就看到左格等在楼下,他两条长腿交叠地靠站在警车旁,抬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看来不一会儿又会下雪了。看到宋柯下来了,左格笑了起来,拉开了车门“宋柯,路上不好走,我送你。”

“左格,不用了,我订车了,再说你开着公车,也不方便。”

“没事,和我客气什么。”说着左格把宋柯定的车打发走了,回头将宋柯推进了自己车里。

坐在车上宋柯有些局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坐警车,左格看出他的别扭,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然后就发动了汽车。

宋柯紧盯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时光在这里似乎静固,连街边的小店都和自己上高中时差不多。他也似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龄,体会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左格把车直接开到了警队,看着警察局门口的国徽,宋柯叹了一口气“左格,我知道你总会查到我的。”

左格侧身看着宋柯极力掩饰着脸上痛苦的表情“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动机。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宋柯垂下眼睛,睫毛颤抖着,脸色惨白。“这个...我会交代的。”说完宋柯把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颤抖地伸到了左格面前。

左格掏出了手铐给宋柯带上,他的也手不可抑制的有些发抖。他始终无法把这个高中时自己的好友,把那个一讲话就会脸红的腼腆少年与心机颇深的谋杀犯联系到一起。当他把犯罪嫌疑人锁定在宋柯身上的时候左格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错了,尽管面对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宋柯他也还是内心有一丝希冀,希望所有的这些都只是巧合。

审讯室里左格和宋柯隔着桌子对坐,小杜拿着本子在一旁记录。宋柯用手转着纸杯,纸杯里的温水努力散发着本就不多的热气,想要暖暖这屋内冰冷的空气。沉默了很久宋柯有些嘶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孙筱诩?”

“那个低咱们一届的,那个...自杀的疯女孩?”左格不知道宋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女孩。“她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宋柯点了点头,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对,谁还记得她啊,就算记得也只是记得她是个疯女孩,现在这成了她的唯一标签。但是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有多优秀,那件事发生前她总是和美好的词汇联系起来,而不是什么......疯子!”宋柯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继续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也是很好的玩伴,直到我上初二搬家前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我搬家后也转了学,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再次见面是我们在高中时,她还是那么优秀,那么闪闪发光,而我也依然胆怯和自卑,甚至卑微的都不敢走到她面前与她说一句话。我默默的看着她绽放美丽,不过我很满足于这样,本来我也就准备一直看着她幸福的生活,但是,薛昊辰却把这一切毁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宋柯捧着杯子的手明显颤抖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她和薛昊辰谈恋爱了,我不嫉妒,我觉得也只有薛昊辰那样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她。但是薛昊辰却把她她的人生毁了....她那么爱他,他...却是个胆小鬼。”

“你是说孙筱诩是因为薛昊辰才...?”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住进疗养院。我鼓起勇气去看她...她告诉我她爱薛昊辰,爱到就算把自己的母亲气到心脏病发作也要同意薛昊辰父母让她在17岁的花样年华给薛昊辰生下孩子。”

“什么?孙筱诩和薛昊辰有个孩子?”

“嗯,那个孩子就是薛昊辰的弟弟。”

左格想起来高中时他们的确调侃过薛昊辰父母老当益壮,老来得子这件事,不过没想到那个孩子并不是薛昊辰的弟弟,却是他的儿子。

“小诩一开始并没有疯,生下孩子之后孩子就被薛昊辰父母抱走了,再不让她看一眼,甚至薛昊辰都再也没去见过她。她去找薛昊辰却被薛昊辰的父母送到了疗养院看护,说是看护其实就是软禁。那时候小诩的妈妈病得很严重,她爸爸照顾两个病人难免疏忽,小诩...小诩...趁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就...自杀了。”说到这里宋柯红着眼睛哽咽着,左格也听的内心极不平静,他能想象一个17岁少女内心的绝望。

“左格,说说你是怎么锁定我的吧。”

左格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鼻腔中喷出的烟雾升腾逐渐迷了几个人的眼睛。“屋内没有打斗痕迹,门窗没有破坏,我们就猜想是熟人作案。犯罪嫌疑人顺利进入屋内,趁薛昊辰不备将他勒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假象。其实我们一字想不通的是没有发现其他脚印进入屋内,而且门窗是反锁的,不过当我想起你们穿的鞋子是一个款式,鞋底是同一花纹的时候就开始对你产生怀疑了。你完全可以在大家分别回屋后从自己的屋子倒退回到堂屋,再叠在薛昊辰的脚印上走到他门前,敲门进入,把他杀了之后在倒退着出来,沿自己的脚印回到自己屋内。正好天还在下雪,落了一层雪之后只是能大概看得清鞋底的花色,并看不太清是鞋印是否重叠。其实这场雪并不是你计划好的,但是却也帮你给我们设置了迷雾。至于屋门为什么反锁,当时说屋门反锁的是你,除你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去确认屋门是否反锁了。而你却在我准备去门前的时候撞开了门。我们痕检部门的当时发现在门栓的底部发现撬痕还有些不理解,现在看来是你实施犯罪后把门栓撬松然后把门栓和门杠合住伪装成屋门被插住的假象,这样我从窗帘缝隙看的时候看到门是被门杠顶住的。”

“我不否认你的推论,不过你既然带我回来肯定有其他证据吧。”

“嗯,素素当时只打扫了一个房间,让薛昊辰住,她用的地板清洗剂是自己调配的,配方里面加入了椰油酰二乙醇胺,我第二天分别去了你们每个人家里对你们鞋底的残留物进行了采样,只有你的鞋底有椰油酰二乙醇胺这种物质,而在做笔录的时候你说你根本没有进入过薛昊辰的房间。还有就是我们从你家找到了于薛昊辰尸体上相同的绳子,那截你用来杀死薛昊辰的绳子正是从那根绳子上截下来的,切口一致。”左格想了想问到:“我想知道你...和他做朋友是因为想要杀他?”

“是的。不然我实在是没有理由自轻自贱地与他做朋友。”宋柯双手颤抖着端起了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早已冰凉的水。

左格从审讯室出来神情很疲惫,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同情宋柯,这个被仇恨扭曲了的男人。他同情薛昊辰,他多年后还是还了年少时欠下的情债。他更同情孙筱诩,烂漫的年纪错付真心换来骨肉分离玉殒香消。三个人用生命撕扯做着命运的是非题,到最后谁对谁错终究无法厘清,一个“情”字他们始终无法参透,却都付出所有。左格甩了甩头下了楼,这时外面又飘起了大片大片的白雪,亦如前几天他们喝酒那天,铅版一样的天空沉沉地压抑着大地,远处古旧的角楼黑钺钺地耸立着似乎在努力支撑着这片四角的天空,让着片天空下的悲欢尽情酝酿尽情挥散,始于斯终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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