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点上起步
十
时光荏苒,转眼间卫立民到兰凌已是第三个年头。
这天吃过早饭,卫立民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他这是又要到自己的攻关点卷烟厂去。他每次到卷烟厂,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至少要在那里呆上半天,所以每次都是骑自行车去。
卫立民先把自行车放在市委办公室门口,他记着走之前要打两个电话。
他首先要通了老市长岳岸晨的电话。岳岸晨是两年前卫立民专门从地区五•七干校要回来的,他现在正在省里跑兰凌纺纱厂的项目。
“岸晨同志吗?我是卫立民呐。”
“是立民同志呀,你好你好。”
“我想问问纱厂这个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这个项目省里已经批了,批文这几天就会到,我正准备回去把详细情况向你汇报呢。”
“太好了!”卫立民听了十分高兴,“辛苦你了岸晨同志!”
“立民同志,这样我们最迟下半年就可以上马了。”
“岸晨同志,我想宜早不宜迟,批文一到咱们就上,你说呢?”
“当然可以。”
“那就定在五月一号以前,厂名就叫‘兰凌五一纺纱厂’,你看怎么样?”
“很好。”
“那好,岸晨同志,这个项目就全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
接着卫立民又拨打了马仲良的电话:“仲良吗?我是卫立民。”
“卫书记你好。”
“现在磷肥这个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进展很快,我们组织专班在抓,厂房、设备、技术培训齐头并进,厂房年底以前全部竣工,硫酸车间的设备很快就会进厂,磷肥车间的设备也已经联系好,明年上半年开工生产应该没问题。”
“好好好,没想到进展这么快,仲良同志你们辛苦了。”卫立民听后连声称赞。
他接着说,“仲良同志,还有个事,最近市里夜晚用电特别紧张,老是断电,群众生活也受到影响。现在各企业都在抢电生产,这本来是好事,但需要合理安排,要错过用电高峰,不然就乱套了,这个问题请你协调解决一下好么?”
“卫书记放心,这个事我们正在抓紧解决,我们根据各企业的生产特点排出了夜班错高峰生产的时间表,已经通知到每个企业单位,并且正在进行夜晚巡回检查,这种夜班生产打乱仗的现象很快就会改变。”
“那就好,那就好。”一连得到几个好消息,卫立民心里顿时感到轻松踏实了不少,他放下电话,满心喜悦地蹬上自行车径直往卷烟厂去了。……
马仲良与卫书记通完电话就急忙往医院赶,他要去看谢南庆。
一个多星期以来谢南庆一直带队巡查夜班生产,经过连续巡查整治,夜班生产的乱象正在得到遏制。刚才马仲良听说谢南庆发高烧住进了医院,忙放下手头的一些事准备到医院去看他,就在这时接到了卫立民打来的电话。
“马主任你怎么来了?”看见马仲良走进病房,正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的谢南庆急忙要起身坐起来,马仲良忙走过去把他按住:“躺着,快躺着,我来看看你,”
接着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重感冒而已,正在退烧。”
眼前的谢南庆皮晒黑了一层,脸瘦了一圈,眼窝也凹陷下去,人显得很憔悴。看他这个样子马仲良心疼不已:这个年轻人完全是被累倒的!他甚至后悔不该把他从磷肥项目组抽回来组织夜班生产巡查。
这段时间以来,马仲良一直感到有些纳闷,这个谢南庆身上总有一个让他解不开的谜团,这个谜团时不时地在他心里荡起涟漪。他想解开这个谜团。
谢南庆是几个月前被马仲良从轻工局借到工交办的,现在已正式调过来任生产调度科长。
他三十三四岁,中等偏上身材,长得墩墩实实,说起话来一脸爽笑。这个人踏实肯干能吃苦,脑子也好使,还有一定的组织指挥能力。马仲良把他借调过来是为了在磷肥项目上有个帮手,虽然自己接手了这个项目,但毕竟还要关注全市的工交生产。
马仲良对这个年轻人没有看错,谢南庆工作起来就是个拼命三郎。
在筹建磷肥这个项目中,从厂房建设到设备购置,他没日没夜地死盯在那儿,一个多月难回一次家。
他爱人是供电公司调度员,也要经常加班,他们三岁多的儿子就完全丢给了他母亲。
近些日子由于工厂企业夜晚抢电生产,电力部门无法正常供电,马仲良不得不临时把他抽回来解决。
马仲良看准了谢南庆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有件事他总有点困惑不解:这个小谢似乎对靠拢党组织不怎么热心,到工交办以后一次入党申请也没写过,是他不想入党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马仲良决定一探究竟。
前不久他叫机关党委副书记老余派人到轻工局去做了调查,调查后老余向他汇报说,谢南庆在轻工局曾写过三次入党申请,但单位党组织没有批准他入党。
“为什么呢?”马仲良当时就问老余。
“因为他隐瞒家庭成份。”
“他家是什么成份?”
“资本家。”
“他填的什么成份?”
“填的是小商,而且组织上要求他改过来他坚持不改。”
“他父亲叫什么名字?”
“叫谢安国,已经去世两年多了。”
“资本家,谢安国?”马仲良嘴里喃喃着,心里犯起了嘀咕。解放后按政策划成份的时候兰凌只有几万人,划定的资本家没几个,当时他就在兰凌财贸办公室当副主任,对这个情况比较清楚,怎么对谢安国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决定把情况弄清楚,于是叫老余他们到统战部查一查有关档案资料,看兰凌的资本家里有没有这个谢安国。
老余他们查的结果没有这个人。
马仲良听说后随即叫老余亲自带人到谢安国原在单位公私合营日杂公司把这个情况查个水落石出。
结果这个单位的原负责人和政工股长不得不承认,谢安国这个“资本家”是他们单位凭印象自己划的。
谢南庆的父亲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资本家,父亲对他说,解放前他家的全部资本只有三百八十元法币,怎么就成了资本家呢?父亲临终前还叮嘱他不能认这个账。
谢南庆参加工作后一直请求组织上帮他查清这个问题,却始终没能如愿。
调查回来后老余把情况向马仲良作了详细汇报。
“真是岂有此理!”马仲良听后怒气不休,“这些人安的什么心?怎么能拿人家的政治生命当儿戏?”
他当即责成老余把调查情况写成材料,按规定连同相关资料存档,并报上级机关备案,然后把调查结果正式通知谢南庆本人。
马仲良严肃地对老余说:“一定要让人家把背了这么多年的政治包袱彻底放下来。”
这件事让马仲良一连几天都心里不快,思虑颇多。
愿人间多一点阳光,少一些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