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

塞上江南

春节回家，从来没有像这次强烈的感受到家乡经济的萧条。街上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商场里各个店铺门可罗雀，营业员倚在柜子上聊天。在全国制造业处于低潮的时期，贺兰山脚下的城市石嘴山市------以煤炭，矿业为主导的重工业城市无疑不能幸免。早在回家之前，就听到来自银行的朋友说，往年还有一些各行各业的小老板，手里有个几十万一百万的还能帮助她们提升一下业绩，而今年这一批人却是自身难保。而回家后更有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来证实这一切。二爹从事煤炭销售行业，在石嘴山煤炭面临枯竭的局面，煤炭的生意越发难做，同样的，与煤炭相关的行业，如矿业化工等一样令人堪忧，哥哥所在的工厂往年月工资达到四五千，但是2015年的收入已远远下降，正在筹划离职。而小舅所在的工厂----在红果子工业园的冶炼厂年前已关门歇业，小舅不得已开始打零工，期盼着年后工厂还能开起来。红果子工业园里星罗棋布的分布着许多工厂，离贺兰山仅仅有几千米的距离，静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一度上这里异常繁荣，这里有来自各地的打工者，让小舅盖的几间简陋的平房从来不缺少住户。如今，这里却像旧时王谢堂前燕，工厂纷纷关门，居民区面临拆迁。打车时与司机攀谈，他同样感叹石嘴山经济的萧条。惠农区，也就是我读高中的地方，多是外来移民，我的高中同学老家都是五湖四海，不会说地道的宁夏话。经济的萧条导致的是人口的减少，对各行各业都造成的冲击。

2010年   石嘴山

我爸爸在事业单位工作，往年过年都有两三千的过节费，但今年只有500元的商场购物卡。从前过年组织的秧歌比赛之类的活动现在也看不见踪影，甚至连楼下跳广场舞的人都少了。而与经济相对应的是房价的下跌。石嘴山市区的房价跌到了3000左右，这对于像我哥哥这样急需买房的大龄青年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对于整个城市发展呢？在“2014年中国大陆城市“鬼城”排行榜中“石嘴山”鬼城”指数为0.4，排名第九。所谓鬼城指数，是指人口与建成区面积的占比。石嘴山，以煤炭为主，配套钢电化工业为辅，因为煤炭销售的不景气而导致经济萧条，缺少了吸引外来人口的筹码，而在另一方面，城镇化的加速催生了高楼的崛起，城镇及道路建设占用了良田，可是这里却鲜少发生过占地纠纷，因为这里地广人稀，农民巴不得用几亩地换来一套楼房。前几年修了不少的路，这些路，横穿村庄和田地。可是这次回去看，这些新修的路上基本就没有什么车，与闺蜜晚上驱车从惠农区回家，路上走好远才会看见昏暗的车光。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走在这样寂寥的路上都会觉得害怕。石嘴山的历史上已经有过鬼城的存在。“”50年前，国家在这里开了诸多煤矿和与煤矿配套的钢厂，电厂，化工厂，我们的父辈人从全国以支持四化建设的名义来这里找工作，然后就安家在此，构筑了多省份人群混居的城市，一个没有方言，没有传统，西向贺兰，东临黄河，一个大西北生机勃勃的工业城市------石嘴山，养育我的故乡。“这是摘自天涯论坛里的一段话。与作者不同的是我家时代居住于此，我的祖先埋在贺兰山坡的黄土中，我的亲人散布在石嘴山的各个角落，如今虽身在外地，但根却生深深扎在那里。我的童年也伴随着石嘴山的发展，小时候寒暑假会去在石炭井的小姑家待一段时间。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两侧岩石林立，让人心生颤巍。这座因为煤炭而兴起的城市，在我姑姑家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黑山“。随着煤矿资源的枯竭，石炭井撤县，小姑和小姨的工作都调到了大武口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石炭井，与此相同的还有钢厂和电厂。从前熙熙攘攘，如今物是人非。

2011年  天蓝蓝

柴静在《山西，山西》一文中剖析了临汾乃至整个山西的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而这样的矛盾同样存在于相同产业结构的石嘴山市。在新兴产业发展壮大的趋势下，传统煤炭及相关行业占比重较大，造成能耗较大及环境污染，这已经不是最近几年出现的问题，而是十几二十年前的问题。而我也确实能够感受到经济转型带来的环境改善。读高中时回家要经过红果子工业园，每次到那里我都像躲瘟疫一样逃走：地面上是黑的，大卡车一经就往下掉煤砟子，白色的校服从这走一圈就可以看到上面的黑灰。小叔家在这开的商店里面永远是灰扑扑的。而今大烟囱不冒烟了，环境改善了不少。好在从小到大，天一直都是蓝的，处于第二阶梯的城市，离天空格外的近！

可是即使是在环境不好的那几年，也鲜少听见我们的父辈抱们怨环境污染，相反的听到他们说的更多的是哪个工厂能挣多少钱。你看，在填饱肚子过好日子和环境污染之间普通人民条件性的选择了前者，何况这环境污染也并没给人们带来多少实质性的损伤，就更不值一提了，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不愁生计的孩子才会注意到小河里流的水有多脏。工厂关门歇业了，而那些从年轻时就开始工作的人们却带着职业病回家了，可心里还是期待着能再去工厂上班。

2015年  秋

20经济转型，谈何容易，地处西北内陆，交通不便，缺乏技术，缺乏人才，还有缺乏先进的观念。的哥说的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对”就喝酒有钱，其他时候都没钱“。豪放朴实的石嘴山人同时也具有许多劣根性，享受国家给予民族自治地区的各种优惠政策养成了石嘴山人民贪恋故土，安于享乐的性情。人们更愿意有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宁夏开厂子的大多是外地人，经济形势不好时撤退，留下了惶恐的本地人。申银特钢在惠农区投资三个亿建厂，开始的时候进行的如火如荼，员工工资很高，但投产了没几个月形势就不好了，工资发不出来，员工待业在家。石嘴山的出路在哪了？除了工业，还有农业畜牧业。天下黄河富宁夏，石嘴山平原土壤优渥，气候适宜，但近几年却发展堪忧，很多农民将农田交付出去，从前各种农作物变成了现在单一的玉米麦子。我小时候一度很赚钱的脱水蔬菜厂也都关闭。更重要的是农田的耕作已经后继无人，我们这一代不管读书多少，已经没有人回归田地了。个人认为大力发展农业，普及机械化制作，解放劳动力来种植多样性的农产品是一条出路。

令人欣慰的是我妈妈工作的奶牛养殖场的效益不错。将奶牛养殖进行统一管理，使规模化，规范化，提高了效益，这不失为一条致富的道路。

坐车去大武口时候有一段路程离贺兰山格外的近。这座陪伴了我20多年，一直没有从我视角中隐去的山如今像一位佝偻的老人，为他的子女奉献了所有。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2016年  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