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 得龙而运

此番回京不似来时情急,行军速度慢了许多,加之王涛有意打探京城的消息,便以淮南王世子初出淮南,一路游玩为由,有意拖延。

故而一路走走停停,足足五日,方才离淮南百里。

王皓向来皮惯了,加之王涛不愿对他多做束缚,也有意让他同淮南亲近,所以对王皓整日骑马偷偷带着周雨离队去行军附近的城镇里游玩这件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将至,将士们安营扎寨,伙房也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时,王皓方才打马从跟上了行军的大队。

巡逻的将士们看到王皓也都亲切地问声好,各别相熟的还能问两句今日里将军可有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

王皓打七八岁便跟着王涛混在定北军中,如今算来已有小十年,军功硕硕大家有目共睹,此番率十余人火烧淮南粮草,斩杀淮南王世子,已成了有些年纪小的军士眼中的小战神。

王皓笑呵呵的回应着,时不时还逗周雨说两句话。

王涛凝重着神色掀开营帐的帘子时,便看到了艳丽的晚霞里王皓朗笑着打马穿过营地。

要出口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是夜,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辗转难眠的王涛披了衣服起身去了王皓的营帐里。

帐中灯已经熄了,床上的两人呼吸平和,一股浓浓的柑橘的味道扑面而来,王涛笑着摇了摇头,借着营帐外微亮的光,坐在了榻边。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他一众子弟中最风光霁月的崽,而自即日起,他的崽就要去面对那些宵小之辈丑陋可憎的嘴脸,因为他们的嫉恨,他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王涛叹了口气,帮王皓掖好了被角,起身要走。

“大将军。”周雨小声叫道。

“世子?怎么还没睡。”王涛小声问道。

“方才醒了。您叹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涛微微一愣,这孩子倒是懂事“没什么,快睡吧,明日起,便要急行军了。”

周雨轻轻点了点头,正要闭上眼睛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睁眼道“皓哥今日不知为何险些摔下马,他说没事,我在淮南跟着神医学了几年,觉得还是应该找个大夫瞧瞧。”

王涛点点头,拍了拍周雨的头“好,快睡吧。”帮两人再掖了掖被角,轻声走了出去。

周雨眨巴着眼睛看着营帐上王涛的影子越走越远,转头看了一眼营帐后黑漆漆屏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缓步逼近床榻,借着营帐外不甚明亮的光,死死地盯着榻上沉睡的少年。

营帐里柑橘的味道愈发的浓重了起来,再细细闻起来似乎又有变成烈酒的趋势。

鸡鸣三声,天就要亮了。

穿着士兵服饰的人窸窸窣窣摸索着不知做了点什么,俯身轻轻吻了吻少年光洁的额头,留恋似的舔了舔嘴唇,趁着换岗的契机,溜出了营帐。

一旁假寐的周雨觉得自己大概发现了一个秘密。

晨起时帐外传令兵已经在候着了,王皓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回忆昨夜到底做了个什么梦,总觉得鼻翼间有柑橘的味道。懒懒的有些不想起。

传令兵恪尽职守的再催了一遍。

“骠骑将军,大将军唤您入账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王皓看了一眼已经在规整着穿衣袜的周雨在心里自省,怎么越发懒了起来。拉起跌在脚榻上的衣服时,一个分外眼熟的东西在眼前晃了晃。王皓不禁一愣,有点无奈,又忍不住笑意。

是一块羊脂白玉,被牢牢地系了个死结在腰间的衣带上。

“骠骑将军。”

“末将在。”

“传令三军,即刻起急行军,三日之内返京!”

“遵命”

王皓行礼后转身朝营帐外走去,掀起帘子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舅舅,是出什么事了吗?”王皓回头问道。

“先去传令吧。”王涛摆了摆手。

王皓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不足半个时辰,大军整顿完毕,浩浩荡荡的拔营。

王皓驱马乖乖跟在王涛身后,王涛几次欲言又止。

“皓儿。”

“诶。”

“你母亲,还有你姨母,病逝了。”

“您说什么?”王皓手下紧了紧,勒住了手上的缰绳,马儿嘶嚎着扬起了前蹄。

周雨几乎要被甩下马去,被王皓一把搂住才将将稳住。

“信中说是时疫。可能是去寺庙里祈福时被僧人们收留的乞丐沾带了。”

“进香在前殿,收容处在后院,中间还隔着后殿和僧人们的班房怎么可能轻易就沾带上了?”少年的声音因激动有些高了起来,眼角也开始微微泛红。

王涛不禁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但没想过王皓能看出来这其中的蹊跷。

他的崽单纯通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聪明。

“信上是如此说的,回京以后大家也会这么说,你的父王会这么说,皇上也会这么说!所以,你就要信。”王涛别过脸不忍看王皓强忍着不掉眼泪的脸沉声道。“起码在你无法掌控一切的时候,你要信。”

“皇爷爷……”

“对皇上而言,只是死了两个内宅女眷,他只需要给定北王府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交代,你指望他什么?连你的父王都没有疑问,你指望什么?!”

“……姨母……姨母也去了……那小胖呢?”王皓颤着嗓子问道。

“信中说也病了,被养在那个侍妾那里。”

“我能先……”王皓急道。

“你不能。”王涛摇头。

将领兵在外,不得与京城私下有书信往来。如今中宫初定,王皓本就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此时授人以柄,中了别人的圈套,岂不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最迟明日,宫中传信的驿使就该到了。道理你都懂,我便不多说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得先得想怎么活着,再想怎么让死去的人死得瞑目。”他何尝不知道说这样的话是诛心,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妹妹,说没就没了,绕是见惯了生死,他都忍不住心痛。更何况,是他心比什么都软的崽。但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

周雨听着也忍不住攥紧了抓着王皓手臂的手,想抬头看看王皓,恰巧一阵风卷着扬尘吹了过来,王皓捂上了周雨的眼睛。

“别睁眼,小心风沙迷眼睛。”

周雨听话的低下了头,突然觉得滴滴答答好像有雨滴在自己头上,但他知道,不是在下雨。

而此时近卫营的后排,有一道目光,紧紧缠绕在王皓微微弯下去着的背上。

王皓的近卫营里都是官宦之家的子弟,大都是跟着王涛打过天下的将士们的子弟,故而每日排查兵将,以防有掉队或者混进军队的例行检查时,近卫营都被约定俗成的排除在检查队伍之外。

是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又偷偷潜入了骠骑将军的营帐。

第二日午时,传信官终于与大军汇合。

【辰王请求圣上,圣上特意恩准,骠骑将军先行回城】

“臣,谢主隆恩。”王皓行大礼叩首,将周雨交给了王涛,当即策马往小路去了。

王涛随手指了王皓近卫营中三个骑兵“侯英超,薛长锐,张国伟。”

“末将在!”

“你们跟上,保护太孙殿下,如有闪失,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三个骑兵利落的应声,打马跟了上去。

王涛遥遥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打头那个没被点名却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出去的骑兵的身影有些眼熟,正要细想却被周雨扯了扯衣服“大将军。”

“怎么了?”

“皓哥哥这次去,是不是很危险。”

王涛摇头“一定没问题的。”

周雨遥遥的望着几人消失的那片树林认真道“其实可以带上我的,起码我可以让皓哥哥睡个好觉。”

王涛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孩子,骨肉匀称,眼神清澈,再过三四年,便是正当婚配的年纪了。看这骨架,也不像能分化成乾元的。若能给王皓做个侧妃……

“哦?你懂医?”王涛问道。

“自幼喜欢,读了几本医书。”周雨点头。

“除了医书可还喜欢什么?”

“也喜欢兵书!嗯……母妃爱听唱书,故而也学了一折。”周雨说着挠了挠头。“不过没有兄长唱的好。”

“哦?怎的只学了一折?”王涛满意,底子不错,回京了多加调教,将来也是一大助力。

“母妃说我会唱一折就够了。”周雨腼腆的笑了笑。

“那看来是唱得不错?”王涛越看越满意。

周雨清了清嗓“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

“好了好了,今日便先不唱了。我懂你母妃的意思了。”王涛赶忙打断他。

周雨点点头,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侧后方脸色奇妙的副将。

王涛眼看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哪里来的十全十美。模样好看,心地赤诚便也够了。

“殿下,您已一日未曾休息了。再这样下去,等回京您还如何守灵。”侯英超出声劝慰。

长途的奔波也使马儿们筋疲力竭,嘴角都泛起了白沫。

王皓皱眉“再有半日便可以回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待回城已正是宵禁,进不得城门!”侯英超道。

“那也先回去再说!别……”王皓话音还未落,便被人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是那个一直静静跟在身侧的近卫,只见他一个侧身将已然昏厥的王皓拦腰抱到了自己的马上道“就在前面那个镇子上歇下吧。”

“大胆!竟敢偷袭皇孙!你是近卫营?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侯英超大声呵斥道。

眼见着王皓一路不吃不喝方才一日脸色便已经有些苍白,自己又不敢现身怕王皓见到他生气的陈玘本就心下窝火,看到这群只会说不会做的榆木疙瘩更是心下恼火“闭嘴,我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九条命都不够你活的。”

侯英超被一记眼刀扎的心悸,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薛长锐拉住偷偷耳语了几句。侯英超瞪着眼睛打量了几眼此时紧抿着唇不怒自威的人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镇子里顶好的客栈也不过仅限于房间不漏风雨。

陈玘抱着王皓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看到陈旧的被褥嫌弃的皱了皱眉。

“拿床新的被褥来。”

小二嘿嘿笑着伸出了手,张国伟直愣愣的站着,被陈玘瞪了一眼才慌忙掏出了几块碎银。

小二得了碎银欢天喜地的铺好了新床铺,站在一边儿等吩咐。

只见剑眉星目的那位军爷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崭新的被褥上,小二站的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床上正在昏睡的那人,有一双极好看的手。再要细细去瞧瞧长什么模样时,却被床帏遮住了视线,小二咬牙轻轻往前走了两步到床边,不由得有些呆。

果真是值得这般仔细待着的人,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更是衬得眉眼如画,微微有些凌乱的遮住上挑眼角的额发,像是挠在了心口的蒲草,令人心痒。让人想放纵沉溺于那种微妙的快感,又想一把抓住揉碎了放在心口。

鬼使神差似的,他伸出了手,想要将那碎发拂开。

“你干什么?!”陈玘一把捏住那只直直冲王皓脸伸去的手微微使力疼得那店小二刹那间白了脸,如梦方醒。

“出去。”

“是是是。”小二忙不迭退了出去。

“你们三个也出去。”

“是。”本能的臣服让三人果断的应道向外走去。待副将反应过来,还来不及反驳,陈玘又道。

“等等,去打盆热水来。”

“是。”

……

陈玘拧着手帕细细的帮王皓擦了擦脸,然后是手。认真的像是面前寺庙里朝圣的信徒。

三人坐在房间里听着隔壁房间内洗手帕的声音面面相觑。

“你说这淮南王二子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呗……你看不出来?”

“你看出来了?”

“……”

“王爷要是知道咱们这么助纣为虐生气了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王爷怎么会知道?”

“……”

“这情形?咱们殿下真要娶这淮南王二子做侧妃?”

“不是说分化成乾元了吗?”

“乾元怎么了?反正总要娶个不能生的,那娶个中庸和乾元有什么区别?”

“啧,你们怎么这么笃定殿下会娶了那尊煞神?”

“怎么?你觉得不会?”

“这倒不是,我觉得这位太凶了,站在咱殿下身边觉得不和谐,都没咱们殿下俊秀。太硬了。”

“说的也是,可这满京城我是没见过比咱们殿下更俊秀的了。”

“我倒是觉得一柔一刚正好呀……”

“对了,你们还记得那个高丽国的小王子吗?”

“就那个被咱们殿下打败了六次,从此情根深种非君不娶被咱们王爷揍了一顿改口说非君不嫁的小王子吗?”

“对对对,哈哈哈,我觉着那个小王子倒是挺秀气的。”

“我又觉得太弱了,还不如那尊煞神,站咱们殿下身边起码看着气派!”

“啥气派不气派,得看咱们殿下喜欢不喜欢,我瞧着殿下对那个淮南王小世子十分不错,指不定殿下喜欢这种乖巧听话眼睛大的呢。”

“得了吧,殿下只是对小孩特别有耐心,就鲁营那个眼睛不大还老爱瞌睡那小孩,殿下也待他挺好的。叫……叫什么藏獒来着?”

“对了对了,还有咱们世子,我瞧着对咱们殿下也挺好的。”

“你在想什么?阎尚书家长子和咱们世子有眼睛的都瞧出来是一对儿了!”

“你要这么说,那我觉得国师专治咱们殿下,当个贤内助绰绰有余了,正好,国师还是个中庸。”

“国师比咱们殿下大了多少你知道吗?”

“你瞧着国师这么些年有一点点变老的样子吗?都说国师是从天上来襄助咱们大平的!”

“嗨,咱们操的什么心,殿下自不会娶一个配不得自己的人,再说还有咱们王爷看着呢。”

“这一回京先守孝三年,到那时候说不定京城里就又有好的长起来呢。”

“辰王是个不能容人的,皇上不封太子,先一步封了太孙,直接打了辰王的脸,辰王妃又走得突然,殿下这次回京,难。”

“再难还有咱王爷呢,有什么打紧。咱们都是军里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殿下长大的,难不成还能任人欺负了咱们殿下?”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虽然不大听得懂,但差不多就这意思。”

“就盼着咱们殿下别太伤心了,再怎么聪慧,也不过半大点小孩儿。骤然没了母妃,心里难捱也是应当。”

“总要过这一关的。”

说到这里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兵营里风风雨雨这么些年都是过命的交情,各个都把王皓当弟弟疼,如今这情形,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

陈玘面色不详的站在门口。

“去问问小二粥怎么还没好?”

“是。”

眼见张国伟像兔子一样直直蹦哒着下了楼。陈玘回过身轻轻关上房门没了方才那股煞气。

笑着凑了过来自来熟道“你们是我王皓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

“二王子殿下言重了,末将不敢。”薛长锐和侯英超对视了一眼道。

“不,不要这么见外。二位都比我大,我便唤你们一句兄长,若看得起我,叫我一句贤弟。”陈玘笑道。

“……二王子殿下有话直说……”

陈玘看着两人疏离的样子深切反省方才没控制住的脾气。估摸着王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方能醒转了转要注意,叫来小二,准备了一桌酒菜。

几两白酒下肚,桌子上的气氛热络了起来,推杯换盏间发现彼此都自小在军营长大是直脾气,性味相投,脸上的笑也都多了些真诚。

几轮过后气氛正酣,陈玘瞅准了时机“实不相瞒,弟弟我有一事相求。”

“说,能帮的绝不推辞!”

“劳烦哥哥们跟我讲讲,那高丽国的小王子,鲁营的藏獒,你们世子,还有那个国师?”

“这个,小事一桩。”

………………

半个时辰不到,皇孙殿下的桃花被扒了个底儿掉。从桃花儿讲到了几人出生入死,说到最后一个个咬牙赌咒谁要是动他们殿下一根汗毛回头看我们不咬死他!

好容易将即将上桌跳舞的张国伟安置好,陈玘喝了杯茶醒了醒酒,端了热好的粥上了二楼。

月朗星稀,那人的脸映着窗外的皓月,端得是好看。

“陈玘?”

“我在。”



私心不想有原创主要人物

就拉了张国伟哥哥和薛长锐哥哥~( ̄ ̄~)~

都是优秀又可爱的运动员

有兴趣的话吃我一发安利(ღ˘⌣˘ღ)

嗯嗯!要是介意的话可以当做原创人物吧

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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