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唇行动
文/张永康
特工里科夫正将一条大鱼从钓钩上取下时，一位头戴低沿黑帽的小老头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唔”了一下。他略愣了片刻，就将一大筐鱼倒入了大海，然后钻进一辆三轮车，匆匆地走了。
这是1944年10月20日，苏联莫斯科的上空飞着白云，临郊的美国驻苏联大使馆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像一位精力充沛、充满野心的年轻人。远处的山顶上，里科夫用高倍望远镜将这栋楼反复打量，还是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可怕是今生最难对付的对手了，里科夫想。自从美国于1933年与苏联建交，修建驻苏联大使馆后，莫斯科的上空就像安了无数美国佬的眼睛，使苏联重要机密失窃。这些情况被反映到了斯大林耳朵里，斯大林拍案而起，大骂美国佬是些无孔不入的老鼠，命令特工部部长贝利亚立即铲除“鼠害”，同时采取报复行动。这实质上是一场间谍大战，所以“行动”也不过是一场智慧的较量而已。
贝利亚立即召开特工部紧急会议，制定了详细的“金唇计划”。所谓“金唇”，就是美女的嘴唇，他发誓要将女特工的嘴唇印到美国大使馆的每个人身上和大使馆的每个角落。这些美女被称为“燕子”，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女间谍，她们装扮成国家芭蕾舞剧演员，凭着沉鱼落雁般的美貌轻而易举地飞近了美国外交官的卧房。与此同时，那些负责守卫使馆大楼的苏联女兵也不断向热情潇洒的美国男士抛送秋波。
然而美国人素来开放，喜欢女人而不着迷，无论苏联女特工怎样敲问就是不吐一个字儿。
一招失灵，贝利亚火冒三丈。正在这时，斯大林发来了密电，要求特工部不惜一切代价在六个月之内将美国大使馆变成“透明体”。因为自从德黑兰会议后，美国和英国就有了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野心，这对于苏联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斯大林要求特工部从美国大使馆窥见出美国对苏联的一切行动。
贝利亚与部下秘密商议，立即采取“金唇计划”的第二步，即天女散花。他们将事先设计出的细若尘埃的窃听器搬了出来，“洒”在女特工的头发上、衣服上、被褥中。这些窃听器统统被称为“金唇”，性能“无与伦比”，功效“令人称奇”。下一步要将这些“金唇”安放到美国大使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里。
苏联特工将这些窃听器的辅助设备，也就是微波振荡器和蓄电池安装在美国使馆对面居民楼的顶层，并将那里的居民全部换成特工人员。家家户户的阳台上经常挂着这些所谓家庭主妇的劳动成果。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女士们都要在阳台上抖落和晾晒地毯及被褥，她们非常自然地将灰尘一样的“蝌蚪”（窃听器）撒到美国使馆大院内，再由使馆人员的鞋带入使馆内。
这样，美国使馆很快变得透明起来，但是使馆的最机密的位置——卡里曼大使的办公室却始终一尘不染。为此，特工们费尽了心机，他们精心在美国使馆内设计了一起火灾，但那些扮成消防人员的特工人员却始终没机会进入卡里曼大使的办公室。
时间很快过了三个月，特工部依然对美国大使馆探不出个名堂，也就意味着以往的一切努力归于失败。正当贝利亚绞尽脑汁的时候，副手奇里金建议是否该请特工里科夫出山。里科夫与贝利亚是战友，却是一对情敌，更是一对针锋相对的政敌。贝利亚思索一阵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里科夫接到邀请后，并未到特工部，而是与奇里金一道来郊区观察一阵美国使馆后，指着远处的苏联特工对奇里金说：“我们的特工像一些模制的道具，一眼就让美国佬看穿了，岂不让人笑话。”里科夫还告诉奇里金说，美国大使卡里曼的办公室，每一根纱、每一块玻璃和每一面墙壁随时都可以撕掉一层“皮”来，那些所谓的“金唇”又有何用，恐怕早就被扔进垃圾堆里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奇里金焦急地问。
“不要急嘛，你先回特工部，为我准备一件精致的礼物。这礼物要让全世界的人爱不释手，而且是美国人最喜欢的。别忘了，礼物里要有一只‘耳朵’。”里科夫说罢就挥手走了。
“那你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要去钓鱼，两个月后我来找你们。”里科夫说话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1944年12月，在奇里金的指导下，贝利亚的高参们最终领会了里科夫的妙计，将窃听器放在礼品中送给美国大使。于是，二十几种木制及皮制的贵重工艺品送进了贝利亚的办公室，经过精心筛选，黑色檀木制成的斯基泰盾牌、两米长的猛玛象牙、瑞典国王送给尼古拉二世的象牙电话以及用象腿骨制成的一米高的纸篓被确定为“金唇”（被贝利亚称为窃听器）的载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贝利亚特地请来了窃听器权威、苏联科学院院士贝尔格和伊奥费对选定的礼品进行最后检验。在进行严密检测和进行各种试验后，两位专家一致认为，这些礼品无法胜任运载“金唇”的载体。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制作最精致的美国国徽，并决定礼品制作与窃听器（金唇）的安装工作同时进行。
1945年2月，世界三大政治巨头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在雅尔塔会面。贝利亚这才想到特工里科夫不同寻常，有预测天下大事的能力，于是亲自去将里科夫请回来并待为上宾。里科夫说，这是实施“金唇”行动的绝好时机，于是秘密交代部下如何将美国大使卡里曼从莫斯科引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名正言顺地将“礼品”送给他，让他把这礼品带回办公室。苏联特工立即行动制定了一整套诱引的方案。
2月9日，苏联宣布在黑海之滨举行“阿尔台克全苏少先队健身营”开营典礼，并以苏联少先队员的名义向罗斯福总统及丘吉尔首相发出敬请光临的邀请。少先队员们在请柬中用尽动听的词句，诚挚感谢两位政治家在战争期间对苏联人民的帮助。里科夫告诉贝利亚，宣扬“平等与博爱”的美国人绝对不会拒绝孩子们的邀请，但是百忙之中的美国总统和英国首相又不可能应邀而来，委派其他官员前来参加孩子们的活动又并不合适，最合适完成这一使命的非两国驻苏大使莫属。
果然不出苏联特工所料，美国大使卡里曼与他的英国同行如期从莫斯科赶到黑海之滨出席开营典礼。
乐队奏响了美国国歌，苏联少先队员用英语合唱美国国歌，开营典礼进入了高潮。卡里曼大使完全沉浸在孩子们纯真稚嫰的歌声中，应有的戒备与警惕早已被欢歌笑语所淹没，恰恰在这一时刻，四名苏联少先队员抬着一枚精美绝伦的巨大木制美国国徽走到卡里曼大使面前。扮成斯大林翻译的里科夫马上向贵宾们翻译这枚国徽的做工及用料是如何讲究：这枚美国国徽是由名贵的紫檀木、黄杨木、红杉木、柔美棕、波斯帕梯木、红木及黑木拼装而成。“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把它放在哪儿最合适呢？”这位见多识广的美国外交官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里科夫不失时机地低声对卡里曼说，“就把它挂在您的办公室，英国人肯定回嫉妒得发疯。”
卡里曼欣喜若狂，不停地向所谓的苏联朋友们送去浓浓的祝福和感激。
自1945年2月，从这枚内藏苏联“金唇”窃听器的美国国徽就被悬挂在了卡里曼的办公室。以后，美国大使馆内的各种机密情报就源源不断地发送到苏联情报分析中心。苏联情报中心，通过分析，终于了解到了，是美国在使馆里安装了机密发送装置，而这些秘密的振动电波和接收器是偶尔出现在苏联上空的美国侦察机。美国使馆获得的机密恰恰是他们在玩弄苏联女特工时，迅速在女特工身上安装了微型窃听器。
苏联特工部部长贝利亚知道原由后，感到羞愧不已，原来自己也被美国佬利用了。于是立即行动，摧毁美国秘密飞行在苏联上空的侦察机。
不久，苏联在本土上空击落美国U——2高空侦察机，使华盛顿产生一片喧哗。这时聪明的美国人才感到自己的秘密已经失窃了。大量绝密情报的不断失窃最终引起了美国驻苏联大使馆人员的警觉，他们把大使馆翻了个底朝天。最令人惊奇的是，每一位美国人在把墨水瓶到地板块全部更换一新之后，就是从未动过这枚美国国徽。它无与伦比的艺术美感赢得了他们的钟爱。
此时，莫斯科天气异常暖和，特工里科夫正和特工部部长贝利亚的副手奇里金在一山下的小溪边比赛钓鱼。不到一个小时里科夫就钓了满满的一筐鱼。
“里科夫先生，看来你不仅是当今苏联最优秀的特工，还是最优秀的钓鱼高手。”奇里金说。
“不，奇里金先生，我既不是特工，也不是钓翁。”
“那你是什么呢？”奇里金惊奇地问道。
“一个平凡的人，只有平凡的人，才能躲过天上的眼睛。”里科夫说罢，就将筐里的鱼猛地倒进了身边的小溪。
【作者简介】张永康，笔名蜀国立秋。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微电影协会会编剧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四川文艺传播促进会常务理事、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通俗文艺家协会会员、内江市作家协会理事、《西南作家》杂志副主编、《天下云山》微信平台主编。已在全国公开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小说逾百万字，著有长篇小说《心狱解码》、《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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