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秘事》第一季第三集《汤姆和洁瑞》是我很喜欢的一集。这一集据说在英国本土播出时,一向苛刻的剧评界打分很高,受到一致好评。而豆瓣影评上关于这一集的争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这集悬疑、惊悚、又烧脑。
一对情侣住在9号公寓里,男的叫汤姆,是一位小学历史老师,工作体面,收入稳定。女的叫洁瑞,是一位追逐话剧梦想的演员,经常失业,偶尔会得到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收入极其不稳定,生活开支主要靠汤姆支撑。
汤姆在家中批改作业时,会经常看到对面有位流浪汉在乞讨,这引起他的注意,在改作业累时,有时他还会顺手给流浪汉画个素描头像,作为消遣。
一天女友洁瑞接了个角色---《进攻日的桃乐丝》要去剧团排练。在女友走后不久,门铃响起,汤姆以为是自己订的披萨到了,可谁知竟是对面的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说自己捡到了汤姆的钱包,所以给送回来。一位流浪汉如此拾金不昧,让本来还怀着戒备之心的汤姆瞬间感觉很不好意思,于是拿出40英镑感谢流浪汉米格。
此时米格似乎恋恋不舍,不想离开,伸头张望了汤姆身后的房间,说:我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外面真的很冷。”
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表达出想要进你家,你肯定是充满了警惕与戒备。汤姆自然是客气的提醒,你该走了。小心的关上房门,确定米格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
可是几分钟后,敲门声又再次响起,还是米格。原来大门的门禁没有关,米格再次上来了。
米格手里拿了瓶酒,说这是送给汤姆的礼物,因为汤姆给他的钱太多了。并且能和人说说话的感觉真好,至少让他觉得自己还存在着。正是这句话打动了善良、敏感的汤姆,他于是邀请米格进屋来喝一杯酒,只一杯。
进了房间的米格简值就象是一个头顶心理学圣经的巫师,察颜观色,不消几句就套出汤姆的话,了解了他的工作、收入、爱好,对生活的不满甚至是理想。
这位脏兮兮的流浪汉不可小看,专挑汤姆爱听的说。顺着汤姆的话就聊到了汤姆最爱的作家,米格说自己见过那位作家,他还很喜欢自己,对自己说了很多有趣的事。
谈到自己的偶像,汤姆劲头就上来了,马上给米格又重新倒酒,让他多聊聊偶像。两人喝至大醉。
从第二天开始,米格就开始施展了老赖大法,赖在汤姆舒适的房间里不走了。
他说汤姆喝醉时把他的脏衣服全都扔掉了,答应给几件衣服穿。并且自来熟的用了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澡,弄得满地狼籍。
并且对马上要上班的汤姆说,既然已经迟到了,如果现在去还带着满身酒气,更会让同事侧目。不如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等精神好了再去上班。
汤姆觉得好有道理啊,带着酒气上课确实不象话。
从这天开始,米格就住在了汤姆家里,带着汤姆喝酒、玩桌游、鼓励汤姆不要上班,就当个作家吧。
汤姆一天比一天颓废,米格却一天比一天精神。
中间女友洁瑞回来过一次,洁瑞劝汤姆不能让米格住在这里,也不应该从学校辞职,还是要回去上班。
汤姆却非常生气,出言讽剌洁瑞当初也和米格一样,想办法赖在这里,她没比米格好多少。洁瑞愤而离开。
汤姆整天浑浑噩噩的活着,现在看上去就象是一个乞丐了。
而米格却神清气爽,汤姆的钱花完了,米格出去帮他办理失业救济手续,现在明显是米格再主导着一切。
米格藏起了汤姆的手机,拿走了车钥匙,删除了所有的电话留言,扣留了所有外界的信件,甚至拿走了汤姆奶奶寄给他的钱。
让汤姆陷入到一座孤岛中,他只有依赖和有求于米格。
米格开始发号施令了,花着汤姆的钱,却让汤姆洗碗 。
然后有一天,米格西装笔挺的回来,告诉汤姆他找到了新工作,薪水优厚,他打算代替汤姆把这间公寓租下来,然后扔给半跪在地上的汤姆20元英镑,汤姆连声感谢,太多了。
至此,两个人的人生已经互换。
孤苦绝望之中,洁瑞又回来了,安慰汤姆,要汤姆一定要振作起来,那个米格是不存在的,因为汤姆已经患上抑郁症一段时间了,米格只不过是他分裂出来,用来逃避生活的假象。
如果想回到正常的生活,就要把米格从自己大脑中彻底封杀掉。
果然,没有了米格的生活一切又重回正规,公寓又恢复了舒适明净,汤姆也焕然一新。
可是,同事却告诉汤姆说洁瑞五个月前就已经出车祸离世了,他不可能再见到女友。
同事进入卫生间准备给汤姆再拿点药时,却惊悚的发现,浴缸里有米格的尸体。而汤姆却说,这个米格是不存在的,只是他大脑分裂出的幻象。
那么,洁瑞和米格到底谁是真实存在的呢?影片嘎然而止,留下一脸懵的观众。
我来梳理一下细节并还原情境。
剧中出现四个人物,汤姆、洁瑞、米格、同事史蒂维。
个人认为汤姆、史蒂维、米格都是真实存在的。女友洁瑞曾经存在过,但在剧情开始时,她已经离世一段时间了,剧中的洁瑞一直都是汤姆幻想出来的。
注意一个细节:米格、史蒂维每次进入汤姆家中时都是汤姆开门进来的。唯一一次米格不是推门进来的情景是,当第一次史蒂维看望汤姆离开之后,马上米格就出现在沙发上看电视。唯有这一次的米格是汤姆的幻象,也同时迷惑了观众。
而洁瑞每次出现都是突然出现在房间中,没有开门这个动作。
所以,故事的真相是:汤姆和洁瑞虽然相爱,但也充满了矛盾和争执。
汤姆是一个更有责任感的人,也是那个向现实妥协的人。他不喜欢这份工作,可是却能带来稳定的收入和体面的生活。他喜欢的作家就曾经是个流浪汉,但最终却写出了知名且流行的小说。汤姆骨子里还是想要逃离现实的枷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洁瑞是另一个极端,她为了实现当演员这个理想,可以不要工作,没有稳定收入,同时有点小心机的和汤姆成为了情侣,住进了公寓。哪怕去当不入流的龙套角色,也要一点点的去实现梦想。
这两个人很相爱,但也相杀。
汤姆在看着女友一点点接近理想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嫉妒或者说不满呢?汤姆是一个善良、爱面子,又不会拒绝别人的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女友当初住进来时的小伎俩他很清楚,但是他爱洁瑞,也愿意承担她的生活。只是,生活的压力和工作的枯燥双重重压下,又和自己的理想又越来越远的时候,汤姆会不会觉得,凭什么是我在牺牲我的理想,来供你实现理想呢?凭什么我的理想就不重要呢?
在洁瑞去试境的那次,也许正是因为两人争吵,他没有去送女友,结果女友发生了车祸。为此他自责不已。
女友发生车祸后,他为了忘却痛苦仍然坚持去上班,但是被同事发现患上了抑郁症,所以一直在吃药。
有爱人或者亲人离世,总是痛苦且会神思颠倒的。我爸过世那段时间,我经常买了菜忘了拿,ATM取钱后忘了取银行卡。所以汤姆会在路上掉了钱包,一点都不稀奇。
他应该是在家中关注米格有一段时间了,所以会给他画像,而画像是恶魔。
汤姆虽然神智有损,但心还是敏感的,也许他在买东西路过米格时,和米格有过简短的对话和接触,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米格那恶的一面,所以内心深处的感受体现在画像上就是恶魔。
而米格也在观察着汤姆,发现了汤姆的异常,并且孤身一人。所以会有了一点点想法。
也许钱包就是在给米格零钱时给不慎落下的。
米格找准了机会上楼还汤姆的钱包,而后趁机登堂入室,想要鸠占鹊巢,互换人生。
而汤姆很有可能是一种心理学上被称为是“人格分裂”的状态。
注意人格分裂和多重人格完全不是一回事。
人格分裂,分裂的并不是人格。而是因为经历过十分痛苦和可怕的事(女友车祸去世),汤姆非常焦虑和抑郁,长时间处于痛苦的状态。
人类拥有的自我防御机制会将痛苦事件的记忆和情感剥离出自己的意识层面,保护主体不至于自杀,使得人从精神上短暂的脱离痛苦。
所以在汤姆的意识中,将女友去世这件事故意的剥离出来,他的记忆中,女友并没有去世,还和以前一样,同他吵架、伴嘴、相互安慰、去面试角色。
但将这样重要的情感和事件从意识剥离出来的后果是:使得自身的完整性受到了破坏,导致自我认同感的缺失。
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很容易出现情感失调。明明情绪很低落,但是找不到原因,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样的自己有一种陌生感。
所以,当米格说出那句话:跟人说说话真好,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对于汤姆来说:真的是字字锥心,因为这恰恰是他的状态。
自我认同感的缺失就是:不知道我是谁?自己为了什么而存在?
而汤姆的整个状态也完全符合人格分裂的症状:意识恍忽,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思维呆滞,情感淡漠,心境抑郁。
所以米格能够趁虚而入。
虽然米格费尽心机的切断了汤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但是同事史蒂维的来访和人的求生本能和危机意识却救了汤姆。
在第一次史蒂维来访时,衣着考究、光鲜的同事对于汤姆来说是一种强烈的剌激和警醒,他自惭形秽,所以断然拒绝了同事请他吃饭的邀请。因为这种剌激是这样的难过而不适,所以他迫切需要 一个熟悉且不嫌弃他的人物出现,于是就有了幻象中的米格,他要回到这种熟悉的情境中去。
然而人体的防御机制就是这样的复杂和奇妙,史蒂维离开之后,虽然一度汤姆还是看了一夜的电视 ,但却感受到了某种不对劲,他擦干了镜子,看到了一个形色衰败的自己。这其实就是意识觉醒的开始。
然后停电,米格人模人样的回来,甩给他一张钞票,他困窘中象条狗一样说谢谢。米格则大摇大摆了去了卫生间。
这种生存空间被人恶意压榨的痛苦,让汤姆觉醒。而此时他的心理能量又不够去面对,所以,内心一直以来讨厌米格的那个小人儿----以女友洁瑞的形象又出现了。
女友安慰他,拥抱他,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幻象,没有什么米格,不存在的,也不可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有能力去解决这一切。
当自言自语和空气中的女友说着话的汤姆走进卫生间时,米格一定吓坏了,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切。
米格知道洁瑞的存在,但是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汤姆的病情,所以当看到和空气说话的汤姆,他惊讶的问汤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躲在门后突然出现的米格,正好印证了洁瑞说的,米格不存在,是他大脑中的人物,于是原本善良、胆小的汤姆突然有了勇气和力量,封杀了他以为的大脑中的米格-----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米格。
米格费尽心机,却死于意外。
但联系到汤姆最开始时对于米格的恶魔画像,一切又似乎是注定。
短短三十分钟,如此多的内容和架构,让人叹服不已。
神剧,就是让人崇拜的。
这剧有很多的彩蛋,比如《进攻日的桃乐丝》其实都有着暗含的隐喻,篇幅所限不展开写了。还有同事史蒂维的扮演者有没有觉得很眼熟?他就是权游里的瓦力斯大人啊。
因为这部剧,我买了一本《编剧心理学》,谁说追剧的人生就不是上进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