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世间没有我姓名【29】

终于出太阳了。

雨天被淋湿的毛绒娃娃被漂亮的蘑菇小夹子夹着倒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院子里绑在树枝上一红一黄的两只气球已经瘪了气，变得又瘦又小，飞得也不如之前高。记得气球刚挂上去的早上，碰到爆炸头奶奶又来扫落叶，她称赞说气球真好看，然后就真的站在树下看了好久。

我不过是突发奇想，事先没征得房东奶奶的同意，还意外被称赞，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微微鞠躬就跑上楼了。那天她真的在树下站了好久。她站在树下仰头凝视的神情，总让我隐约想起什么，就是有一个画面似乎要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一样，然而始终模模糊糊的，引得我一阵头疼。

对了，我这两天害了头疼。我想应该是那天淋雨的缘故，再有就是偷懒忽视锻炼得到了惩罚。熬夜疯狂又赖床不起的这段日子，我整个人的精神好像都变得很差，白天在店里总是打瞌睡。这点连店长都注意到了，他叫我注意休息，倒没说别的。不过我心里始终有点过意不去。

在阳台上坐在晒太阳的时候，墨镜小姐给我倒了一杯热茶，又拿来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她今天难得没出去。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我边上。

"你今天没约会啊！"我喝着茶对她讲。

"你以为我天天是去约会吗？"她也抿了一口茶。

"那不然?"

"我当然——当然是去工作啊！工作！"

"你的工作，是逛大街吗？还需要经常逛到帽子店?"

她听出了我揶揄的语气，一副不服气又底气不足的样子说:"那是因为，你不懂我工作的特殊性！"

"那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穷追不舍。在我的印象中墨镜小姐的生活中除了逛街、喝咖啡、烤饼干、做饭、夜晚狂欢就没有别的事了，我从没见她干什么挣钱的活。

"我，我写文章。为国内一家老牌时尚杂志工作。"

"哇！"我忍不住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厉害吧！"

"可是，你的穿着也没有多时尚啊！这样你写的文章会有信服力吗？"

她一听被我气得要死，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简直——简直不懂欣赏。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她气呼呼地进屋了，临走还恶狠狠地喝了一口茶。

她发现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她。不只会撒娇，会闹小脾气，还会经常跟我吵架顶嘴，有时晚上很晚不睡觉打扑克牌，或抓着枕头打打闹闹。

从我住到这里，今天已经是第二个周末了。

始终没有阿婆的消息。我曾经考虑过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后来还是打消了念头。

我决定等她自己回来。

我相信阿婆是主动的出走，或许是真的有要事要出门，也许只是太匆忙来不及跟我打招呼，再或者，她一如既往地信任着我，知道我会替她守住家。

"黑小姐，我今天下午搬回去。你也不用去陪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开始这样称呼她。而她则叫我白姑娘，因为我在店里工作时总穿一身白色的制服。

她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我也没有问过她的。

"什么？"墨镜小姐抓着菜刀跑出来，上午十点刚过，她已经忙着做午饭了。

"我说我要搬回去。放纵的日子是时候结束了。"

"可是我还没有教你做饭。"

"以后有得是时间。周末我可以来这里找你。"我明知道自己在说谎，却还是这样说出了口。来日方长是多么假的话。

"我还没有…"她支吾了，"干嘛这么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人家已经习惯跟你一起生活了，这样突然要分开，又剩我一个人了，我会感到很寂寞耶！"她顺着阳台的落地窗蹲下去，开始哭。

"中午吃什么呀！"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故作轻松地问。但她根本不睬我，一个劲地哭。

"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和你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是我来到这里最快乐的记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真的承蒙照顾了！真的谢谢你！"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眼角。

我跪坐在她的面前，左手轻轻搭上她抽动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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