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开感受(42)

回二招后,我对赵文静说:“昨晚,你没睡好,今天又干了十多小时,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晚点起来,只等傍晚六点上车了。明朝八点见。”“好。”而我却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了,想尽早买好车票好坐在前头些,真要八点起来,车票买不买得着还是个问题,再说买在后面座位,不惯长途颠簸的我们,又是在晚上,吃得消吗?

我到楼下,门口已有二人在排队了。当我买好票,考虑一个问题:上楼去,会不会影响同房人的睡眠,于是照昨晨的路去菜场那儿兜一圈吧。先走到桥上,看河里,河对岸有开始扯帆准备出发的,这边有在船上整理渔网的,桥另一边,也有在船上烧火煮饭的,一片忙碌景像。我下了桥到菜场转了转,肚里咕咕叫了就回出来又走去买了团粢饭,接上手,赵文静也来到了。我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虔诚地说:“来买甲鱼呀。”“这么早就买?”“放在旅馆里没关系的。”我马上说:“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旅馆每天中午十二点结账,下午起又要算一天了。”“是吗?”“全国都这样。下午三、四点钟来买,买了就等候上车了。”“那今天一天……”她有点迷惑。“我们上午在市里兜一会,回去休息,下午结了账去看场电影。昨天在人民广场我看到不远处有家电影院。看完电影再走过来估计要三点多,买好甲鱼,到二招那边休息会吃夜饭,这样不笃悠悠吗。”她略作思考也就同意了。于是她也买了早饭,一副大饼油条。可一早商店未开门,兜到哪去呢?我说:“盐城不至于没有公园吧,问问路人看。”一问下来,大概有三、四里路有座人民公园。”于是我们按路人指点去了那公园。

盐城市人民公园比上海的人民公园(那时)要小。但林木葱茏、,曲径、小山、河、湖、小桥、亭台的布局合理,很有美感,公园里练拳、舞剑弄棒的人不少。上那小山时,我是手脚并用,很快上了山,回头看,她不肯用手,坡陡、难下脚,我于是弯腰伸手:“来。”她抬头,伸手,但立即又缩了回去,脸现羞色。我想:这姑娘还怕男女传授不清么?又喊:“来,”她才不好意思地伸上手来,我拉了她一下,她踏了上来,脸颊潮红。我与她并肩站在山脊上看整个园子,指点讲评自己感受,她脸上才渐渐褪色。下了山,我们兜了圈,很有享受感地走回二招。我说:“上午就闭目养神,今晚将是一夜行程。”我回到房里,那二人先后走了。我想闭会目吧,可竟又睡着了,一觉醒来,去看赵文静,她含笑地问:“睡醒了。十一点左右我来看过你,睡得呼呼的。”我问:“现在几点?”她那开着的半导体收音机恰好嘟、嘟地报时,正十二点了。于是下楼结账,出门吃饭,然后向电影院走去。

我要买票,她无论如何不同意,一定要由她来买,她振振有词:“早晨公园门票是侬买的(我笑了,二张票才六分钱),再说我现在担任工段长,车间里给津贴的。”结果她化了四角钱,愉快地邀我进场。看了出来,她有一个感受:外国影片往往是跳跃式的,剧情不连贯,有点看不懂。我说: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外国人,他们的影片一般在二个到二个半小时,我们的剪辑删接造成的。我们一场电影只有一百分钟,你想吧,那要删掉多少东西。我们一般看不到原版片,不经过翻译,原版片也难看懂。听说现在在上海于周六午夜后有放映原版片的电影院了。这样不急不忙地来到那菜场,赵文静买了三只甲鱼过秤付钱,摊主为她着想给一只尼龙丝的纲袋并收紧了纲袋扎牢,让甲鱼们无法动弹。我帮她拎着,来到前夜吃过夜饭的饭店,因为今晚要上车,没有喝酒,吃饭时,我说:“回去后,你去忙你的,我会将情况向三个部门汇报的,并提出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车间里的显微镜需要检修,不能检修的话则买一台,而我们科那个“外国人”早就提出要科里买一台显微镜自(跟班三人)用,这也是不失为一个措施。二是片基和金粉纸的质量问题也需解决下。”她说:“这三项都是要去跑的。”“是,二地三处,先解决紧迫的显微镜,听说前二年在江湾将本来分散的几个小厂集中建了申城光学仪器厂,郑正莅去过。再去青浦的朱家角,到三五纸厂(军工单位)谈金粉纸,然后去杭州一次。我发现,那塑料厂似有间隙性故障般,总在半年左右发生一次,这次去,要让他们找找原因,不要让人半年跑一趟的。”“那你又要忙了。”“总是工作吗。”这样谈谈吃吃,最后我与她谈了,这次出差的费用(指饭钿):“第一天吃夜饭用了二元,正好是一天的补贴费,昨天没用,今天午饭,每人一碗肉丝菜汤面,四角,夜饭用了一元八角,共二元二角,加上今夜上车要到明晨到上海,明天也算出差的,三天共六元,还有三元八你拿二元去,电影票,我就不再给你了。”她说:“你呀,这钱不要给我了,你对我的照应我很感激了。”“我那里有对你照应的。我只是做了本分该做的。”

二人愉快上了车等开车。乘夜晚的长途客车,我还是第一次,六点正开车,车往南朝靖江方向开,车上比路上还要暗,只有后有超车时,有灯光照进车厢来。客车上好多人睡着了,赵文静起先两眼有光,经不起车子的匀速振动,慢慢地也合上眼了,先是头歪斜着向着窗框,路上可能有石子,一颠,她头就撞上窗框,猛一下睁开眼,可不久又闭上了,这次她的头向着我肩头歪来,搁在我肩上了,我动都不敢动,让她靠着。车走了五个半小时,在公路旁的一家有停车场的饭店停下了,司机说:“要吃夜宵的,这家客店价格实惠点。我们停车半小时,去吧。车一停,被司机一叫,睡着的人都醒了。赵文静问我:“你去吃吗?”“在厂里做三班,上夜班我不是不吃的吗。”“我也不饿,不去吃了。”“下去活动活动腿脚吧。”我点了头,我们下了车,我感到农村的夜晚安静,月色美丽安谧。对她说了,她说:“是,可城里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会烦躁不安的。我们插队时夜夜朝着上海方向眺望,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脱离返回上海。”我问:“你入党不是在党村入的吗?”“是,希望入了党能争取改善自己处境么。”我为她对我坦露胸怀而尊敬她。”心想:这姑娘是个诚实的人。乘客有人(而且是多数)也不吃,与我们一样,走动走动,碰着时听得有人在说:“这种地方好吃的?你不看见车停下,老板就来拉着司机进里屋去吃了,还有一瓶啤酒了。老板又不是戆大,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全斩在吃的人头上。”我记起来的时候,过江不远就停车吃饭的,我们是自带面包,没有去吃,是不是也是在这家店,因是夜里,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不得知了。这是小事,却也在反映社会的动态,这是我的感觉。夜晚路上车少,司机开得快,到共和新路中山北路才四点。出了站我陪赵文静到她要上车的站上候车,她让:“你走好了,一夜辛苦了。”“天还未亮,等一会没关系。”等头班车到,她上了车,我才向旱桥走去。上到旱桥,天已大明。因去过南京长江大桥,今上旱桥就没了当年它刚造好时的激动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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