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把小事做好（92） /林世儒

      有一天铁诺和尚去拜访南英和尚，当天气候不稳地，雨渐歇下着。于是铁诺出门时穿着木屐，随身还带着一把雨伞。抵达后南英将铁诺引进到僧房之后，问说：“我猜你把木屐放在前庭门口了，但不知道你是把雨伞放在木屐的右边呢？还是木屐的左边啊？”铁诺当下大悟，立即拜南英为师。

　　这三年来不管带什么课，都会要求学员们开关门时，还有拿放物品及走路时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第一天每次学员们移动座垫时，总是有人漫不经心地将坐垫甩在地上，发出重响。我都会看他一眼，有些人毫无反应，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较敏锐的学员就对我打个抱歉的手势或吐吐舌头，然后重新不发声响的再放一次。往往要到第二天下午之后，大部份的学员才会记得这件“小事”。

　　这回六月份在广州开“宁静的艺术工作坊”，为的是让学员能运用行住坐卧等这些日常的活动，来锻炼自己既觉知有放松的能力，因此更严格学员注意拿垫子这件无不足道的“小事”。

　　第三天有一位学员带着少许轻蔑的神情，很客气的说：“我不懂老师总是教这些幼稚的动作，和一些幼稚的理论。而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会都乖乖的去做呢？我很佩服大家的耐心。”

　　的确是啊！走路、拿东西、开门关门……不要发出声音，真像是幼稚园老师对小朋友的要求，对于成年人如此要求，似乎是吹毛求疵了。这些是谁不会做呢？哪需要我来提醒！而我却在每一堂课一而再，再而三的停醒，直到第三天才所有的学员记得这件“幼稚的小事”，而不再发出声音。

　　这让我想起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一件趣事，有一回他去拜访鸟窠道林禅师，见禅师端坐鹊巢边，便开玩笑说“大师小心，您已身陷险境”。禅师却答道：“太守，你竟然不知道真正处于危险中的，是你而不是我啊！”白居易很不以为然说：“我是当朝要员，怎会有危险。”禅师笑曰：“薪火相交，纵性不停，如何不险？”意思是说宦海浮沉，彼此勾心斗角，谁知道何时会被政敌参上一本，怎会不危险。

　　白居易若有所悟，却仍然不服气，便诘难鸟窠，问其佛法大意究竟如何？禅师回答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听到后嗤之以鼻：“三岁小儿也知这道理，你老人家说的不全是废话么？”禅师微笑说：“三岁孩儿虽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这才让白居易如醍醐灌顶般豁然通透，深以为然。

　　走路、拿东西、开门关门……不要发出声音，就着么简单的“小事”。真的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看倌您不妨试试看，要求自己一天当中记得此事并做到此事，看看会发生什么？

　　课后三天一位学员说他平常丢三落四，但他开始注意移动时不发出声音，很奇怪的是，不再掉东西了，开始会记得东西放哪，再也不会找不到钥匙了。另一为学员说现在他要求全公司所有员工，走路、拿东西、开门关门……一律不准发出声音。我笑说这样他们会很害怕你出来上课，因为回去后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规定了。

　　葛吉夫提到“如果一件小事都无法实行，那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可以实现。大事情很容易；它们遥不可及，你只是趁你高兴不时地关心它们一下而已。但是小事情始终在你身边，不管你要不要它。再试一次对一件小事保持言而有信。不必承诺每一件事情，因为一个承诺必须被兑现，而且你必须知道你是能够兑现它的，发现一件你能够做到的小事。”因为我知道它的威力和对人的影响，所以像偏执狂一样，不断地求学员把“小事”做好。

　　六月初收到一位台湾学员的信，他是看到亲姐姐的蜕变，从原本遇事六神无主的人，到突遭变故时成为家庭成员的稳定力量。在她二姐分享学习与“工作自己”的经验之后，在四月份加入了我在台北的每周聚会一次的“葛吉夫神圣舞蹈”团体，当然新学员一定会被严格要求要先将“小事”做好，而不是舞蹈。

　　有虽然不解，但因有姐姐的前例，有便照做了。五月时她在工作上发生一起“醒着的睡觉”（注：这虽是大多数人的日常状态，除非受过训练，少有人意识到如此）事件：“一位先生同时把现金和身分证交给我，我“非常清楚”地做完每个流程，却在要还他东西时，找不到证件。我们仔细地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遍寻不着……。最后，竟在桌上一个小废纸盒里找到；我细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形下，将它丢入纸盒里……原来，我每天都是在这样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一切所谓合理又完美的工作。”

　　在练习做好“小事”才一个月，她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睁着眼睛在睡觉”，于是这些幼稚的“小事”成为他生命中的大事了。不久她又发了信给我说︰“今天发生一件不愉快的事，我竟然可以一反常态地不一直恼怒，而是不带情绪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同时也厘清明天该如何面对和解决。这真是非常奇妙，我不敢相信自己『变勇敢了』；但却是真的﹗”

　　现代人知识和理论还得太容易，每个人都可以说出一番大道理，但能够依法修练，并持以有恒的恐怕不多，要有工夫真的要将简单的事情持续的做，才累积得出来。我始终相信，听到学到的理论要能够做到，那才真的是学会了，知道却做不到，等于不知道啊﹗

　　有一位新到的僧人问师父︰“请师父开示修行的要点。”大师回答︰“饿时吃饭困来眠。”僧人“这贩夫走卒都会啊”师父说“不一样啊﹗他们吃饭时千般思索，睡觉时万般思量”。

　　嗯﹗我们还是把“小事”做好吧﹗接触东西时感觉它的质地粗细，体积大小，温度高低，重量轻重，距离远近，然后用恰当的力道拿起移动和放下，必然不会发出声音，必然会保持清醒与觉知，也必然会“活在当下”，心灵成长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