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剑

      门外鸟啭莺啼,河水潺潺流动,绿草茵茵如毯,杨柳依依如腰肢。早起时,阿宝就嚷嚷着要出去,拽着阿爹阿娘的衣袖不松,阿娘面含笑意走到厨房间准备些松软的糕点,阿爹则是一把抱起阿宝,不住地把拉碴的胡子来回摩挲着阿宝粉嫩的小脸,惹得阿宝不停地咯咯大笑。这一切天地可见,还落在那双机警的眼中。“再等等吧。”“眼睛”心里默念,摸摸怀中的燕子镖又放下了。

      红日西坠,阿娘轻轻推开屋门,惊讶地发现桌上插着一块黑中透亮的燕子镖,整个人如一盆冷水从头浇灌,阿爹低声唤着妻子,示意让她抱下自己背上熟睡的阿宝。“该来的还是来了。”阿爹取下镖下的纸条说道。借着油灯的光亮,阿爹看清了纸上写着“明日辰时,东南竹林”。阿爹长吁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块吊在心中许久的大石头一样解脱,待妻子带阿宝到里屋睡下,自己则趋步走入东厢房,油灯亮了一夜。

      次日第一声鸡鸣过后,阿爹就开始洗漱,完毕后就悄悄提着长匣出门了。

    翠竹飒飒作响,搅动着清晨。阿爹喜欢早到,如这次赴约,亦如往日的行动。但他还是意外自己要见的人已经在此等候,只见对方短襟黑靴,左手握剑,右手平放腿上,闭目端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只见那双眼睛倏然睁开,略带歉意地答道:“大哥,好久不见。”

      “三弟,你来应该也算是我最大的幸运。”阿爹满意地答道。

      “幸运?你是知道的,私吞银两是本门的重罪。”“眼睛”陡然提高音量。

      “本是不义财,我已厌倦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这半年和阿宝、碗娘的日子对我而言,足够了。”

      “大哥,跟我回去,向马掌门认个错,还是可以重来的。”“眼睛”略带乞求的口气答道。

      阿爹不语,按动长匣,一口环首雁翎刀嗖地从中飞出。“眼睛”抽出长剑迎了上去。刀剑相击,拳脚相敌。剑如银蛇狂舞,刀如猛虎出山,一时难分伯仲。直至最后,刀从上方劈下,剑向心窝刺去。长剑贯穿身体,大刀从“眼睛”身体左侧落下。“眼睛”急忙一把抱住倒地的阿爹,阿爹嘴角微张,用力吐出:“兄弟,谢…谢你…来了断…这…一切。”鲜血不住地从口中涌出。“眼睛”仰天长叹一声“大哥”。四下埋伏的一干人一下围了,齐声道:“恭喜马副堂主手刃叛贼。”“眼睛”定了定神,压着怒气讲道:“叛徒已死,万事皆了。我派门人不得再对李堂主的遗孀孤儿下手。”只见一人上前问:“可那笔钱还未追回。”“眼睛”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答道:“没听见我说‘万事皆了’?钱的事,我自有安排。”一干人双手抱拳,唱一声大喏,急急退下。

      “眼睛”揽着阿爹的尸首,抬头望着天,仿佛看到七年前,大雨中,大哥架着只剩半条命的他躲到巷子,用竹筐罩着他,自己孤身一人引开仇家。仿佛看到十五年前他因顽劣不逊,被锁柴房,大哥和二哥偷着送馒头与他充饥。仿佛看到二十年前,他们三人齐刷刷拜到燕子们,长跪不起。可现在,只有冷冰冰的大哥躺在自己怀中。

      “眼睛”再次爬到墙上,只见阿宝正手拿阿爹连夜赶制的木马在院中撒欢跑跳。他纵身跃下,欣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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