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一百一十二）一语成谶
一百一十三、死生有命
两个人来到牛耕田家，他媳妇儿早已哭成了泪人。
贾士强悲痛欲绝，心疼难忍，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会陪着不停地掉眼泪。
周建军上前安慰了一番，其实，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人死之事，说什么也都是无用的，但不管安慰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也还是要说的。
耕田媳妇儿在滨海市没有什么亲戚朋友，面对这突发事件整个人都蒙了，两个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她不再哭了，大家简单商量了一下，在她的请求下，后事也都委托给周建军来处理。
贾士强和周建军一起离开了牛耕田的家。
贾士强问道：“老周，这耕田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跳楼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建军一脸难色，连声哀叹地说：“还不是那个扩大规模给闹的。他也不知道是被谁忽悠的，一定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一要去打开全球市场可不得了了。”
“怎么呢？”
“国外对保健品市场管理要比我们严格得多，前一阶段销往美国的产品中被查出含有违禁药物成分。本来消息是保密的，可不知怎么被人给捅出去，一时间负面消息满天飞，想捂也捂不住了。工商、质检、药监等部门跟风检查，所有的商品下架了，工厂被查封了，一连锁反应，局面无法控制了。”
“有那么严重？”贾士强问。
“是啊。你看天天做广告，一瓶标价几百元，上千元，只要有人买，有市场怎么都行；要是被查封了，信誉倒了，没有人要了，那就一分钱不值！”
“那也不至于跳楼啊？”
“唉。你不知道，扩大规模得需要多少资金啊。银行贷款、民间集资，还有前期垫资的销售商们，一听说酒下架了，都他妈的来要钱了。有钱的时候大家是合伙人，没钱的时候，都是催债鬼！”
“你怎么没帮帮他啊？”
“我怎么没帮。他妈的，现在这社会就是墙倒众人推。风光的时候，吃喝玩乐满眼是朋友，一旦有了难，都躲得远远的，不落井下石的就是够意思的了，能指望的没几个，我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儿啊?”
“耕田啊，耕田，你说你来滨海干什么啊。”贾士强心里一阵阵地疼，嘴里不停地叨咕着，随后问道：“现在怎么办呢？”
周建军急忙打了一通电话，安排些人去忙各项事宜，然后对贾士强说：“老贾，我刚联系了公安的朋友，又找了律师，你和他们去一下耕田的公司，安顿一下员工，最重要的是把有关账目封存起来，不管将来是破产，还是清算，怎么也得给耕田的家人留点遗产吧。”
贾士强连连点头，匆匆地赶往牛耕田的公司。
牛耕田办公室的陈设还是他上次来时的样子，当时看着豪华奢侈而气派十足，此刻却是一片萧瑟和颓败之色，角落里立着的那个展翅欲飞的雄鹰，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神地俯视着整个办公室。
办公桌是斜着摆的，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贾士强想起来了，这是生意刚刚起步的时候，牛耕田出了一次车祸，有人说是风水不好，他特别花重金请来一位风水大师给调整的，鹰的标本也是大师推荐花大价钱买来的。
上次来的时候，牛耕田还专门给他讲了这个事。
大师说，这个工厂的位置犯了路冲煞的风水煞，车祸的灾是侥幸躲过去了，只有把办公桌斜摆着，才能冲掉煞气，再摆个老鹰来调整一下风水和运势。
传说老鹰活到一定年龄后，爪子开始老化，喙变得又长又弯，它必须飞到悬崖筑巢，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等候新的喙长出来，再用新长出来的喙，把指甲和羽毛一个一个的拔掉，经历漫长的等待，新的指甲和羽毛生长出来，它开始去飞翔，涅盘重生。
大师讲得振振有词，牛耕田听得十分信服。
贾士强听牛耕田讲完，哈哈大笑，还调侃打趣地说：“蒋介石在南京总统府的办公桌就是斜着摆放的，莫非那个‘风水大师’是想让你像蒋总统一样与人民为敌吗？我看他不是在帮你，是在害你。”
“操，就你知道的多，那你说说......”牛耕田骂了一句。
“我说啊。你来的这个地方就不对，干脆换个地方吧。”贾士强说。
“往哪儿换，我已经投产了。”牛耕田问道：“再说了，这地方怎么不对？”
“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卧牛岛开发区！”贾士强自问自答道。
“那怎么了？”牛耕田不以为然地说。
“《三国演义》你也读过，听说过‘卧龙凤雏’的故事吧。”
“知道啊，‘卧龙凤雏’得一而安天下......，怎么了？”
“我不是说的这个，而是说庞统是怎么没的？”
“噢......”
“庞统，号凤雏，随刘备入西川时，中了埋伏，被乱箭射杀而亡！死地为落凤坡也。”
“操，那是小说啊。哈哈。你还什么都信呢。”牛耕田不屑地说：“封建迷信不能信，要相信科学。”
“哈哈，你请人来看风水，是科学啊？!”贾士强对大师的说法嗤之以鼻，边笑着边指着办公室里的老鹰说道：“你一个属蛇的，办公室里弄这么个东西，天天盯着你，能吉利吗？”
牛耕田哈哈大笑，上前摸摸了鹰头，又捋了捋鹰毛，说道：“这是鹰击长空，鹏程万里，说明我有雄心壮志，要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你懂不懂啊？！”
“不懂！”
“不懂，就别乱说！哈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
“我是福大命大之人。你不知道，上次那次车祸，可吓死人了。车撞得面目全非，我只受了点小擦伤，所谓吉人自有天相！”
“你啊，以后别再喝酒开车了，这次是万幸，生命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是啊，是啊，兄弟你说的对，现在啊，我都用司机，不再自己开了。”
一说到生死，两个人都严肃起来。牛耕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从柜子里拿出来个盒子，对贾士强说：“这个盒子放你那里吧。”
“什么东西？”
“哈哈，我青春年代的精华。”
“这应该交给你媳妇儿保管啊。”
“交给她？！她只认钱，这东西要交给她，只会被当成垃圾给扔掉的。只有交给你，才能有点意义。”
“这东西还是先放这儿吧，等到老了再看，或许会更有意义呢。”
......
“唉呀，不说这些了，越说越沉重，像刘备托孤似的呢。”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将来，等事业有成了，我一定去找找林小珠，把这盒子亲手交给她，......”
当年，在此间说话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牛耕田却已经离去了，阴阳两隔的现实无法让人接受，想想这些，贾士强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建军派来的人忙碌地清理着各样物品，逐一清点登记，装箱的装箱，封存的封存，对于贾士强的悲痛漠然无视。
他悲伤了半晌，找出了那个盒子，将它紧紧的抱在怀里，呆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落在盒子上，嘀嗒，嘀嗒......
待续 下一章（一百一十四）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