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二虎蛋君》

二虎蛋死了。

不知道啥时候死的,只听说是被电死了,死后手里还抓着一把钳子,据说是接电时死的。

他的难兄五金发现他时人已死了,因为是村里的下等人群,又无子嗣,所以简单地发丧,埋掉,拉倒。

离家多年,其实他在世时,我也对他没有多少印象,生命中并无太多交集。如今他死了,我反倒觉得有必要写他一写。鬼使神差。

他弟兄四个,他是老二,也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他相貌不差,双眼皮,说话激动时会结巴,人性不坏,会唱几段戏,喜欢开玩笑,也喜欢被开玩笑。我小时候上高小时,他中午到班里来,一帮小孩拍着手一边笑一边说着顺口溜:"二虎蛋上树够枣,跌下来,没有毛,到了山西,坐上飞机,飞机没有油,剃个葫芦头。"很像后现代的荒谬派,不知谁编的,似乎是专门为他编的,因为我没听说过用这段话骂别人。他有点像孔乙己,也不生气,给这帮小孩唱上一段戏,然后走开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的行状比较神秘,单身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估计做过许多工,要么因为懒,要么因为工钱低,总是有始无终,虎头蛇尾。这两年听我娘说,他捡破烂,卖几个小钱,每天只吃一顿饭,已经近乎一个乞丐了,真不知道死之前这一两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我没关心的必要,也未必有其他人关心,我自顾尚且不暇,只在我的世界里艰难举步,过我的人生。

他的死,很像村里的留柱子说过的一句话:咱他娘的活在人世上,还不是给人家凑个数?我一直疑心这是很有哲理的话。回想二虎蛋的一生,确有令人唏嘘之处。

听我爹说,二虎蛋的真名叫蒋虎军,他哥叫虎金,都是很好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在村里慢慢地就把哥儿俩叫成了"五金"和"二虎蛋"。村里原先有一个比较好的传统,叫攒(cuan,一声)忙,就是遇上盖房或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各家互相帮忙,不计报酬,给上一盒烟,管上几顿饭,完活。二虎蛋是比较热心的一个,尤其是盖房,他专门负责和(huo,二声)灰(白灰和沙子水泥混合的糊状建材),被伙计们称为"灰司令",这是费力又脏的活,他倒也干得个乐呵呵。

据说他好像也娶过个媳妇,不是傻就是有点苶(nie),日子没过多久,死了。于是埋掉。过了没几年,据说二虎蛋把媳妇儿的骨殖卖了,不知卖给哪个死了的光棍老汉去配冥婚。这在村里是惊世骇俗的大事,而这事由二虎蛋做出来,又是在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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