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故事(三)

作者:陈茂学

说客

一个流氓无产者的画像

陈源信是鸿明之子。我的族公。

陈源信十五岁就混迹于土匪窝里。那时是民国初年,天下大乱,各路军阀长袖善舞,你方歌罢我登场。兵匪混杂,民不聊生!

地处陕南的寨子河属商郧交界。那里沟壑纵横,地势险要。各路民团为保实力,即有匪患,也只是驱离而已~~土匪谙了此道,也就曲意逢迎,因此这里便成了藏污纳垢的天堂。

说起源信为匪源由,必要论及他的身世,他本是鸿明独子,诞下不久,老宅便遭了一场兵祸,还没缓过神来,又是没来由的一场大火。这下可好,本来是小康的日子,一下子跌入到乞食一族~~也难怪鸿明夫妇咒该子为‘’扫把星‘……’

这源信也浑不争气,除了好吃懒做,还染上了吃大烟的恶习!赶上这肚子都填不饱的年口,岂不做死?

可鳖有鳖道,蛇有蛇行,这烟灰既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索性不要了脸面~~竟真的做了土匪!

这土匪成份极其复杂~~有杀人越货的强人,有拉杆子啸聚山林,等待官府招安,待价而沽的阴谋家,有军队哗变的,更有为了一口吃食,胡乱厮混的骗子痞棍……

这烟灰属于后者,这股游匪的头目叫冯团副,属王三春土匪的余孽~~因和三春为分脏起了口角,一怒之下自立了门户,待三春发觉,业已走远,虽然大怒,但已走的远,只好由他去了!

冯团副见烟灰身如麻杆,上下凄惶,一身的晦气,实不宜过亡命流离的游击生活~如是和师爷商量许久,还是叫他做了细作。

细作就是土匪的眼线,那家有钱,那家有枪,那家有烟土,那家有漂亮女人。采好盘子,然后再乘着月黑风高,一击而中,绑架肉票!

这时就孩烟灰出场了,换上出彩的行头~~压箱底的土兰布裤褂,皂鞋,收拾干净胡须,头上刮的现出青皮!

对于票主来请必须端足架子,但也不能过了火候,吃到酒足饭饱,趁着酒劲,答应帮忙。如是来回往返几次,双方慢天要价,烟灰就地还钱,来回戳弄,两面讨好,如是皆大欢喜!土匪得钱,票主得人,烟灰也两面得些杂碎!

光景在岁月中飘忽,三十郎当岁的陈源信已年过三十,吃过清明会,又会过几个闲汉,饮的大醉的烟灰浪浪沧沧地往家走,此时万物复苏,春意盎然,叫春的野猫在野地嘶声咧肺地号叫,烟灰鬼使神差,竟去敲李寡妇的门!

李寡妇少年丧夫,带着幼子苦度光阴。暮然半夜听见有人敲门,吓个半死。战战涅涅隔门看是烟灰,更是晦气,隔门一通大骂,烟灰也不以为意,经哼哼唧唧杨长而去……

天还未明,寡妇就早早起来,来不及梳洗,就跑到李氏族长那里,告了烟灰一状!

族长李义府,实是教导几个蒙童的老学究,族长一职,本是虚衘!平时也没什么鬼事。听到寡妇哭闹,立刻来了劲头~~备好扁担绳索,封住烟灰的柴门,把宿醉未醒的罪人一顿暴打,然后绑在门前的香槐树上。

烟灰迷迷糊糊,受了一通皮肉之苦,才想起是东窗事发,娘和老子叫疼起来,连叫饶命,并许下赔偿若干,签字画押!义府一干才呼啸而去。

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够倒霉的,折腾了半天,身体又饥又渴,掀开许久没有做饭的水缸,本打算取点水喝,突然从缸里窜出一天青竹大蛇,又把烟灰唬了个魂飞魄散!

看来这进门一把锁,进门一把火的日子得结束了,烟灰一急,想起了冯团副。

几天一见,团副见烟灰混的如此狼狈,听了他的

哭闹,满口答应‘’这有何难,‘’吩咐师爷,‘’派几十个兄弟,给源信使用‘’

端午节,烟灰早就打探清楚,花门楼刘家就在这天娶亲,如是回了团副,带人埋伏在娶亲的必经之地,看到花轿,也不伤人,抢了花轿就走,留下了刘氏娶亲队伍呆在当地发着噫症!

可怜这新娘本来是良家妇女,无奈拗不过命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纵有一万个不原意,但木已成舟,只能苟活了!

自此,陈刘两家成了世仇。

国三十二年(1943)

!持续几十年的匪患被国共的党争所替代,牛鬼蛇神被两党梳罗殆尽,药灰又只得膀上党营长的钱粮师爷白小秃。

这小秃号称‘’平地一声雷‘’,

因营长大字不识一罗,所以所有账目都有小秃过问,至于敲翎打穴,包揽词讼那更是稀松平常!

烟灰和他臭味相投,两个人一唱一和,所得

利益均沽,日子比以前还要滋润!

同年,大房陈老幺和任家庄徐栓娃子为罗家天坑四十亩地起了纷争,老幺败北,气的在家摔盆打罐,躺了几天。

此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烟灰的耳里,乍一闻风,就动了掺和的念头。如是找到了徐老栓,百般挑逗。

老栓也是一号人物,但人多广众,人要面子树要皮,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披头盖脸,把烟灰揍的尿流!

请神容易送神难,

烟灰本来就是麻杆,无事三分病,这一下七窍流血,屎尿齐出,在

老栓家一躺就是几个月,天天幺五喝六,难以伺候,老栓终于知道厉害,纠缠不过,终于用赔钱陪礼草草了事,连罗家天坑的四十亩地也退还了老幺!

烟灰现在更是志的意满了,给白小秃送完银元,借着昏昏月亮,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几个蒙面人,一语不发,往死里就是一顿狠揍。

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气若游丝,挨到半夜,经跨鹤西游了。

他的一个孙儿,后来未及成年便也夭折。

坊间传言,是烟灰做恶太多,绝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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