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寒假在家和爸爸产生了很多摩擦,满腹牢骚地写了这篇文,现在重读也觉得太过计较了,但毕竟是发自肺腑,索性发出来,原文如下:

我讨厌我爸爸。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很失败,不管是对于他或是我,意味着我们都失败的经营了这段关系。

我时常回想,我一直都讨厌我爸爸吗?其实不是,在我懂事之前,我记得我很喜欢他。

但是从我懂事起,我开始讨厌他,我越长大一分,这种讨厌就越强烈一分。

懂事以前是个模糊的说法,要是具体的话,应该是上学以前,那时候我记得我的要求,他大多都会满足,会买我想看的奥特曼碟片,会带我去废弃学校的草地上踢球,会带我到老家小河里游泳,他水性很好,会背着我游,他说这是大蛤蟆背小蛤蟆……至少那个时候,我是不讨厌他的。

可上学以后,我开始怕他,因为他在中学教书,每次回来总是会板着脸问我有没有考试,成绩好不好,而我是不大用功的。如果我考的好一点,那么他在家的时候脸色也会缓和一点,要是考的不如他的意,那么他的脸色也会难看几分,这种情况下,他在家的时候我总是过的提心吊胆。

初中他是我的班主任,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完全的战战兢兢,我前后左右坐的都是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同学,每个科任老师都对我“特别照顾”。初中三年,我不是过的不是我自己的日子,而是顶着“班主任儿子”的名字在过活。这三年我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性格问题还是因为我是班主任的儿子,可能都是吧。

高中是非常快活的三年,我终于离开了我爸爸的管辖范围,不在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边,身份也不再特殊。生活终于不再压抑,连成绩都开始有点起色。高中的管理严得多,每个周只有周日的半天假,我从来都不会想家,周日到县城姨妈家里一个人玩玩电脑对我而言是莫大的幸福。虽然我家小学就买了电脑,可是我从来不敢放心的玩,因为我爸不喜欢我玩电脑,他在家的时候我可以玩一个小时的电脑,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偷偷开电脑玩,一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会手忙脚乱的去按电源键。到了高中,我基本上不玩游戏了,但是周末可以自在的玩电脑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惬意。美中不足的是我爸周末偶尔会进城来看我,我也只有不情愿地上街和他吃顿饭逛逛街。

随着年龄增长,我爸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动辄叫我跪在地上然后用衣架子抽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被打是初中毕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到网吧打游戏,记得当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扭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我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他用手势示意我回家后就转身离开了,我呆坐在座椅上,旁边的同学说他会帮我操作,不会被封号的。而我想的却是去你妈的封号不封号!我可能再也不能玩游戏了……

所以我觉得高中对我而言是一种救赎,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对爸爸的恐惧开始淡化,甚至开始追忆起他的好来。

这个寒假,我和他团圆的日子越久,我对距离产生美的认识越深刻。

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农民,而我爸爸却是鱼跃龙门的大学生,他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改善了一家人的生活,他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骄傲。而这种骄傲在我身上的体现则是不满,他少时贫苦,而我却从小衣食不缺。他对我开始说教的时候开场白大多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勤劳肯干,而我却做什么都是懒洋洋的样子,和他接触一下就会发现他不是那种很灵活的人,我很惊讶于他居然那么会说尖酸刻薄的话,有时一家人在一起聊聊天,他总可以把话题扯在我身上,并且从不指名道姓,他说“不像某些人……就像某些人……”我对这种说话方式深恶痛绝,并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像这样说话,不要以为这种不动声色的挖苦别人会觉得你会说话。举个例子吧,我说我们学校抢选修课的时候总是很激烈,手慢的话就抢不到了,他会说那你肯定少上了不少课吧,毕竟你做事那么快。我听了真的很不是滋味,但是这种对话却每天都在发生。

有时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这个时候他又会马上变成一副咄咄逼人样子,眼神凶恶,以前我感到恐惧,现在我感到厌恶。

有时我发现我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和我爸相似时,我会马上给自己敲警钟,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而每当我表现出对他的反抗时,他就会把所有的说教浓缩成三个字:为你好。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管我的语言多么难听,态度多么恶劣,但我是为了你好,你都要心甘情愿的笑着接受。

有一次他在QQ上问我为什么他不能看见我空间里发的内容呢?我回他没什么好看的。但我觉得可笑,因为我记得在很早的时候我发了一句韩寒的话:理想,就是有点想。然后我爸就在下面评论:不止是想,还要付诸行动!从那之后我就把他屏蔽了再也没解除过。

有时候他也会对我问七问八,我只是敷衍。他会问我为什么不和他谈心,我觉得不是不谈,是没法谈,我和他之间早就筑起了高高的藩篱。

我有时也会反思,我真的不爱他吗?他是我爸爸呀!我是爱他的,我希望他好,他健康平安。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我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和他说话,和他相处。

将来,我如果成为了爸爸,我想我会努力的去理解我的孩子,不让他怕我,不让他讨厌我。我会努力的让他切身感受到,而不是瞪着眼睛大声说“我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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