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没水，小河干干

雪儿初长成

九七香港回归前，俺家的贴心小棉袄—雪儿，将要加入到我们这个充满温情的大家庭。

那时候，爹妈都已经六十多岁，身体尚好，但由于早些年体力劳动强度过大，劳累过度，身体已经被严重透支，无法再揽起带外孙女的重任。雪儿的爷爷奶奶倒是年轻，可还没有退休，也没有多少养孩子的经验和兴趣。谁来帮忙带雪儿成了让我着急上火的烦心事。

妈妈爱操心，什么事总喜欢冲在前面。她在心里把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及各自特点，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

爹妈自己带过十来个孩子，经验自然十分丰富，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只能管管监督和大方向。

大姐四十多岁，正值年轻力壮，做事干净利落，外甥们已参加工作，家里可以暂时离开，但她距离退休还差好几年。

二姐有时间有闲，家里也可走得开，但她从小做事笨拙，又没出过远门，撑不起大事。

两个哥哥家里孩子们都还小，两个嫂子离不开家。

有一个侄女十五岁，一个外甥女十四岁，两个孩子还算机灵，对上学不是很感兴趣，但年龄太小，没经历过世事，只能帮忙打个下手，需要有人调教。

撸来撸去，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合意也合适的人。

妈妈左思右想，夜不能寐。在她心里，我是唯一有能力在外面打拼的人，是全家人的指望，所以一定不能让家庭琐碎，绊住了脚；不能让不擅长的事情，占住了手；更不能让手忙脚乱的后方烦恼，分了神，乱了心。

那一年，我参加工作才四五年，正是需要倾情投入和快速成长的时候。业余时间报名参加了各种学习培训班，不断考取专业资格证书，借此稳固专业知识，提高视野，开阔眼界。

生孩子之前，我已经考过了会计师和中国注册会计师，正在准备报考中国注册税务师和律师资格。那几年在职研究生学习很热，工作上也越来越需要法律知识的补充，又想趁年轻抓住机会学习一下经济法，顺便拿一个法学硕士学位。

想要的，想做的事情太多，人的精力却有限。而且对我们这样的大家庭来说，每个人，尤其是女人，在适当的年龄生育下一代，一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耽搁，更不可能接受“丁克”的半点想法。

我这一代还赶上了全国实行计划生育，每个家庭只能生育一个孩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在家人们看来，我这个从小沐浴在爱的光芒中的女大学生，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宝贝中的宝贝。因此雪儿的养育，自然是不能有任何马虎和一丁点差错的。

我没有三头六臂，我不是孙悟空。工作学习不能松懈，孩子也必须及时生，生了还必须好好养，这可怎么办呢？

妈妈召开了家庭会议。遇上重要的事情，或者想不明白的事情，妈妈喜欢把家里人召集在一起，既是商量讨论，也可当作思想动员。

那时候，家里已经将近三十口人了，每人有每人的喜好，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即使妈妈对事情有个初步判断和想法，也需要得到众人的支持和响应。只有让大家庭成员统一了想法，形成了共识，才能把大家的劲拧成一股绳，事情办起来才顺当，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在这次家庭会议上，妈妈事先不说任何方案，只和大家分享她的顾虑，让大家一起出主意，想办法。

“每个人都不是全才，而且精力也有限，存也一样。她从小忙着上学考大学，不擅长做家务事。如今工作紧，学习忙，还要生孩子，公公婆婆帮不上忙。带雪儿这事儿，咱家必须给她托底，大家想想怎么办。”妈妈开门见山。

我从小被家人呵护长大，又在全家人的期待中，顺利考上了大学，成了全家人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指望。在他们看来，任何时候，我的困难就是全家人的困难。对我重要的事情，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家里对我的重视，没有人认为偏心，没有人有过意见，更从来没有动摇过。在一个兄弟姐妹六人的大家庭，真有些不可思议，更是奇迹。

“让霞去，可以跑跑腿，做做饭。”大哥大嫂抢先表态。

“让艳艳去。年龄小了点，但是听话，做事也利索。”二姐翟哥也不落后。

“要不，我辞了工。我带过孩子，有经验。”在深圳打工的二嫂马上积极响应。

“妈，我看这事还是让我去吧。上高中的时候，存就住在我家，我对她的喜好比较了解。而且我出过远门，带过孩子，也有经验”大姐风风火火，大着嗓门说。

妈妈的眼睛一亮。大姐心眼实在，家务活计也漂亮，尤其喜欢干净。

“你还要上班呢，怎么能去？”

“我可以要求提前退休。我听说有人办过，不过要找熟人疏通。”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争先恐后中，妈妈渐渐想明白了可行的办法。她见火候已到，便及时总结：“咱们家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大学生。现在，她的工作，咱们帮不上忙，但咱们可以做能帮上忙的事。大河若是没水，小河就会干干，存就是我们家的大河。这一次，可能每个小家都要做出点牺牲，帮忙带好雪儿，做她坚强的大后方，让她无后顾之忧。”

“大河若是没水，小河就会干干。”一句话激发了所有家庭成员的责任感，为保我的小家无忧，没有人计较自家得失，个个铆足了劲儿。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成了群情激昂、团结就是力量的灿烂夜晚。

七月，雪儿顺利降临，全家人列队欢迎，真的像迎接天使一般。十五岁的霞姐姐，跑腿买菜，打扫卫生；十四岁的艳艳姐姐，洗衣做饭换尿片；六十多岁的外公外婆，忙前跑后，生怕有一跟头发丝，不小心缠上了外孙女娇嫩的小手。大姨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放弃工作和工龄，四十五岁便开始了对外甥女的用心守护。

雪儿的守护大军

有这样的坚强大后方，我的小日子当然越过越好，关心帮助家人也就溶入了我的血液，成为了我的习惯。大河水流充足，小河里自然滋润。十里八乡都夸爹妈有福气，养了个好闺女。每当有人夸奖我，我的脑中总是立刻浮现出妈妈的那句话：

“大河若是没水，小河就会干干。”

我清楚地知道，没有家人们不计成本的成全，哪有今天我的灿烂？哪里还有我不顾一切付出的机会？

所以，我愿意为你们倾尽所有。心甘情愿地，为你们倾尽我的所有。不只为感恩，更不图回报，只因我的心中盛满了阳光，装满了爱，那是爱在自然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