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回到老家小城重新创业的大学同学樱在群里调侃,她说大学班主任打电话给她了,以我为正面教材,批评她没出息,不思进取,没有志气,留在老家的弹丸之地,都不在大城市闯闯。
“你看,连轻言都留在大城市。”这是老师的结束语。
轻言就是我,当然这话听起来我没有觉得我是正面教材,反而有种让人感觉老师并不看好我,却让他意外地留在了大城市,而他的得意弟子貌似还不如我……
樱曾经是我们大学的班长,还是女班长,当年在学校叱咤风云,处事果断,霸气。毕业后,也曾在一个民营企业担任总经理助理,做事雷厉风行,深得老板器重。
当年我们还在为每个月不多的工资发愁时,她已经跟着她的老板全国各地飞,视察各个经销商的经营状况了。坐飞机,在十几年前,真的是让人很羡慕的一件事情。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认为,以樱的能力和她的就业起点,她绝对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然而世事难料,十五年过去了,樱离开了她奉献了几乎所有青春的公司,独身一人回到老家。
至于什么原因,樱不说,同学们也不好问。
回到乡下老家的樱有个一段颓废的日子,作为一位超过35岁,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大龄剩女,到最后连大家都看好的事业也没有了,刚回老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樱即使再豁达,她也无法毫无芥蒂地面对乡村和亲戚的指指点点。
在家里待了两个月,调整了心情的樱在家乡小城里,面试上了一个驻外的工作。而那个驻外的城市,就是我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得知她要来的消息,我很激动。
等她安顿好,我们约在她住地不远的咖啡店。毕业15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我看到她拧着包缓缓走进来,十几年过去了,岁月在彼此身上都已留下深深的烙印。她不再张扬,稳重而优雅,面容沧桑而深沉,这是岁月的沉淀。
我知道,她肯定有故事。
她知道我也是晚育,女儿那时还不到一岁,很体贴地给女儿买了一条小公主裙。然后很羡慕地说:“真好,你们一个个都生儿育女了。”
我感觉到了她的伤感,说:“你也会的,你看我,两年前,我可能会觉得自己会独身一辈子。”
樱顿了顿,然后说:“也许吧。谁知道呢?”
然后是一顿沉默。
我说:“我记得你毕业后就在实习的那家单位签约,那时我就知道你整天飞来飞去的,可羡慕死我们了。”
樱苦笑一下:“那你看我现在,啥都没有,你还羡慕么?”
我轻拍了她一下:“净瞎说,什么叫啥都没有?你看你现在不是都派外代表吗?没有能力的人怎么可能派外?你看我,就一辈子也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樱笑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给我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在一个这么漂亮的城市,我可不想被外派。”
我们嘻嘻笑笑聊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惦记幼小的女儿,我匆匆跟她告别。
一个月后,樱打电话给:“轻言,我报名了电视台的相亲节目,你说我能有机会上去吗?”
我很惊讶,一直在我心中以果敢而著称的樱,竟然也恨嫁了吗?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肯定可以啊,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选不上?就等好消息吧。”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等了2个月,樱都没有等到电视台的通知。
那天,她约我见面。
“唉,以前一直还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可是你看,我算个什么呢?连上电视台露面的机会都没有。我爸妈天天在电话里催我,我难道不想嫁吗?可是,你看,没有人给我机会嘛。”樱很落寞地说。
我最不擅长安慰人,看到樱的伤心,我感同身受,然而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接话,只能握握她的手。
“唉,也怪不得了,他说一直只把我当成知己,其实什么知己啊,不就是没有看上我嘛。你看,我想相亲都找不到平台。也是哦,他凭什么会看上我呢?”樱自嘲地说。
我明白了,又是一个被感情所伤的人。
“你是因为感情,所以前段时间才回老家的吧?”我试探地问她。
“是啊,说到感情,其实也就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然后,我知道了樱的故事。
原来,八年前,樱被老板派到东北办事处常驻,说是办事处,其实也是老板想给樱独当一面的机会。
樱当然也没有辜负老板的期望,办事处成立第二年,业绩就直线上升10个百分点。随后的几年,在市场越来越紧缩,竞争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每年都已平均8个点的业绩在增长。
樱的前途一片美好。如果不是遇到那个男人枫。
两人相识于一次商务活动,樱对枫一见钟情。
枫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有北方人的豁达,热情,还有幽默,也有生意人的精明。
两人互留名片,樱虽然对枫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但是对于感情,樱还是有一种女性特有的矜持。而且对于不熟悉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再见面的人来说,感情是一种虚无的东西,作为商界精英,樱有生意人特有的理智。
两个月后,樱去一个朋友家聚会,却意外地见到了枫也在场。樱有了一种“人生无处不相逢”的感慨。因为是朋友聚会,大家相对都比较放松,话题也从市场慢慢聊到了生活,聊到了兴趣,天马行空。樱突然觉得自己跟枫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运动,比如看哲学书,还比如对一些热点问题的看法……
这次聚会以后,樱和枫见面的次数多了。工作之余,两人会约着去骑车,跑步,有时去书店,挑几本彼此都感兴趣的书,读后分享心得。
相识的八年里,他们可以谈理想,谈生活,谈一切,除了感情。
我问樱:“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不可能八年的时间都对感情保持沉默。你那么理智,可是对这件事情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樱苦涩一笑:“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了八年啊。我的青春全部耗在那几年里了。你知道吗?到后来,他竟然跟我说,他只把我当知己,他是单身主义者,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姻。你说是不是很狗血?他玩得起啊,可是我八年的青春,谁来赔我?”
樱已经泪流满面。
离开东北,离开枫的樱以为回到家乡,可以让失落的心得到平复。可是对于一个大龄女青年,在乡下,受到的舆论压力比从枫那里得到的挫败还令人难以接受。
于是,她又逃出来了。以极其迫切的心情,想找到一个寄托。
任何一个睿智的人,似乎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总是变得愚蠢而盲目。
我说:“忘记吧,虽然不容易,但是只有忘记才能真正开始。”
一年后,樱又回老家了,这次是因为家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年龄相仿的,没有结过婚的男人。而我宁愿那个男人是离异,因为对于一个快40的男人,还从未结过婚,我感觉对方根本配不上樱,不是每一个大龄未婚青年,都有樱这么优秀的。
樱在这一年里,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如果我能在这里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她就定居这里了,毕竟这里是她见过的最适合居住的地方。而且,她确实需要婚姻了。
遗憾的是,我因为圈子太小,始终无法如她的心愿。
回到家乡的樱,不久就传来结婚的消息,男方条件一般,能力一般,经济一般,人一般。两人的婚礼是在老家的房子里举办的,男方没有购房能力。
我问樱:“为何如此匆忙?你值得遇到更好的。”
樱说:“我需要婚姻,不管他是谁,给我婚姻就行。”
结了婚的樱,从此在老家安定下来。没多久,在离家不远的小城贷款买了房,从此洗尽铅华,只做新嫁娘。
几年后,班主任在微信群里得知樱的近况,有了开头那一幕。
如今,樱的儿子也快2岁了,前半生她是一个职场精英,为了一段虚无的感情而放弃所有。或者她在外漂泊十几年,要的也只是一个家而已。那个看似平庸的男人,给了樱想要的婚姻,也完成了生命中的蜕变,升级为母亲。
我不知道,樱看似平静的生活,会不会在某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为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生活,我们看到了现在却无法预知未来。那么就过好眼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