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那个年代那家人——老大生了三个娃

        祝一直在西北山上窑棚做窖，每年过完年后天暖了就去，冬天结冰前就回来，因为做窑是个时令活，而且祝后来出了师，还带了好几批徒弟，1972年10月，娥与祝结婚后生下了第一个孩子顺，因为出生较为顺利，奶奶秀想着以后这个孩子来了以后，能够一切顺利，所以他就取了个名叫来顺。生孩子时，祝不在家，他在北方做窑还没回。那时农村的规矩，非得女媚上岳父家报喜，然后再带回孩子用的衣服、片子等。可是由于祝不在家，秀让发去，娥怕别人笑话，就是不许发去，这样孩子生下来十多天都没洗，都没穿上衣服。只有个抱被抱着。最后等了十多天祝也没回，实在没法，叫丫去了娥的娘家，拿回的面、孩子的衣服、还有糖等。可是十多天才洗婴孩，皮肤上的绒毛都沾在被子上了，把顺疼得直叫唤。这就是封建思想造成的后果。回来后的营养品油条等，秀这给这个送一些，给那个给一些。她就是拿这些给别人吃说是还人情。整个月子娥也没做好，本来怀的是男孩磨娘，娥在怀顺的时就不能吃，在那个年代物质本来就匮乏，孩子长得瘦小，后来月子里也没吃到好的，再接着，娥还要上班，别人下了班回到就能吃饭，可是秀的性子就是慢吞吞的，她每天在家这里清，那里扫，该吃饭的时间她还没做饭，顺哭了就把他用靠椅绑在门前的一个老柳树上，树下面就是池塘，哭就让他哭。因为干集体活本来就累，回家后还吃不到一口热饭，娥气得真掉泪。

        因为娥是个直率的人，没有心机，不懂得哄婆婆秀的欢心，娥也看不惯秀的慢吞吞的性格，也不爱听她讲那些好听的客套话，更别说哄她，再加上祝的小妹六才比顺大二岁，所以秀也无睱顾及到顺，所以这给她俩以后的婆媳生活不和种下了隐患。后来看到秀与娥不合，加上孩子也无法照看，所以祝就申请给集体多交一个人的工分，然后带着娥一起到北方做窑了。娥做活快，生来好强，除了生娃做饭这个义务活，还挤出时间和祝一起做砖瓦，而且她的速度比祝还要快。

         1974年，祝与娥的第二个孩子林，就是在涩岗袁家洼做窑时出生的，当时在窑棚里，大家刚吃完午饭，都在午睡，这时，已快分娩的娥上午还做了几千片瓦，她说可能是她做活太累了，又做好午饭，吃了没几口，太累了，就躺下了，没多久肚子痛得厉害，看着棚里几个在午睡的男人，她就走到后面山上去上个厕所，谁想这个二胎孩子出世了，这时后山空无一人，无人依靠的娥只好用牙齿快速的咬断了脐带，此时，不足二岁的顺在睡午觉的祝身上还拉了大便，祝正生气的骂娥跑到哪去了时，娥却抱回来了一个血淋淋的孩子，所以祝顾不得身上有臭就马上就去找所在的袁家洼村队长的妻子来给孩子洗澡，所以娥对这个孩子的出生史记得相当的清楚，相比冬季出生的顺，生林的时侯还是舒服的季节，她一个人把林生下来，还用牙齿咬断了林的脐断，真是觉得娥好可怜也好勇敢，与现在的人比起来，真是了不起。要是现在的人，真是慌了神，这个叫林女儿也真可怜，一出世就是荒山野外的，祝觉得娥好笨，肚子痛还不知道是快生了，还一个人跑到外面去。要是头一胎没有经验怎么办，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娥说只是以为肚子痛想上厕所，真是大意啊。娥可真是人硬命也硬啊。这个村的队长老婆却说这个孩子后来长大了准有出息，说属虎的人生在山上，日后一定大有作为。这个孩子是她洗的，所以她帮忙取名叫秀林，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长大的遭遇更是让人叹惜不已…

        后来秀迷信说“秀林”，有一个“秀”字和奶奶重名，就去掉了，另外，也说是怕娥以后生女孩多，想改掉这个“林”字。可是，是那个村的队长老婆取的名，又的确有纪念意义，娥就没让改，就这样，命运就让林在祝娥家落了户。

       自生完林以后，娥还是和祝在窑棚干活，林和顺也是在窑棚长大，那里的小孩都把妈妈叫“娘”，他们也学着叫娘。二岁多的时侯，林和顺一起去买煤油，那时是点煤油灯的，只是林看着用啤酒瓶装着的煤油，以为是酒，开始林要拿，顺不给她拿，怕她拿摔了，过了好一会，林说“哥哥你累了，我帮你拿一下吧”，哥哥真以为林真是好心呢，没想到林以为瓶里是酒，耍小聪明，拿到手就喝了一口，谁知就那么一口，就晕了，再醒过来，就记得是三岁多的事情了。人不怕笨就怕聪明啊。

        1976年，因为祝带着母亲秀和小弟友去看手臂，（友骑牛时摔断了胳臂，一直好不了，在老家县城里都说治不好，祝在外面打听到确山一个民间老太太的医术高明，所以带着他们去治手臂去了。这天娥一个人在家，娥的母亲张过来了，帮着看着二个孩子，没想六月夏天突然变天，马上要下大雨，好多瓦片没拍，如果一下雨就淋湿了，就前功尽弃了，身怀四个月身孕的娥，因忙于抢瓦，没想体力透支过度小产了。已经成形的男婴就这样流产了。当时，娥的母亲也在瓦棚，她看了看已经成形的胚形，说可惜了，是个男婴。当时娥只知道生气，但也没过度的伤心，想着又不是没有孩子，以后再生也罢。没曾想，自从这个男婴丢了以后，再也没怀过男胎了。

        1977年腊月二十五，娥就要生了，可是祝到北方清债还没回家。当天晚上三点多，娥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华。当时，寒夜无声，娥生完华一点力气也没有，因为生完华血流得多，她看到是个女孩子后，有点嫌弃，加上秀和丫等人听到孩子哭，也不起来关照一下，让她心灰意冷，再加上平常，她觉得祝也是想要男孩，而自己这个关头，竟然婆婆小姑都不来问一下，就干脆躺在床上，把刚出生的华放在床脚下，就这么让她哭，让她冻。她心里在恨秀这家人，也恨祝这时还不回来。她打定主意让这个孩子冻死。

        次日早上，娥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再起来看婴儿，脚一踢还有声音。可怜的孩子，娥想，这个孩子命硬，这么冷的天，冻了这么久就冻不死，就养起来吧。可怜的娥饿着肚子，烧点水，给孩子洗个澡，把她包起来了。这个时侯，八九点了，秀和丫他们怕冷，还不起床。只有发在院子里喊“大嫂生了，你们还不起来啊”。秀这时在屋里咳二声，说，我这胸口痛啊。因为米都锁在正屋内，娥住的是偏小屋，也没有粮食做饭，以前母亲张来了，她就故意不起床，弄得娥连饭都做不了母亲吃。去外边借米，秀知道了还要骂，说娥故意毁她的名声，所以张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来了。因为秀是听了发说是生了女孩，干脆就找个借口更不起来。唉，可恨的一家人啊。

        由于没吃的，加上生孩子出血多，娥饿晕了过去，顺大一些，懂事一些，以为妈妈死了，吓得边哭边喊，引起村里的邻居的注意，村里队长也过来了，看着这个情况，把后来才起床的秀好好批评了一顿，秀说娥是生病了，队长说，“这人一看就知道是生孩子饿着了，冻着了，累着了，你家的大儿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现在还在外面奔波清帐，她的媳妇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管不问？”这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时秀才知道自己过份了。她才去弄吃的。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从此以后，这个叫华的女儿因为一生下了就受了寒，不能吃，总是哭，瘦得皮包骨。祝回来后看到是个女孩，果然嫌弃是个女儿，又嫌她哭着吵，也不管也不问，这娥到底是女人心，她想着这孩子是她没管好，一出生没冻死倒落下了病根，所以她就打听到一个民间医生，把孩子一抱到那，医生说，这孩子寒太重，要扎银针。可怜这么小的孩子扎银针，看着揪心，可是不扎不行，寒气太重。伤了脾胃。没想，这扎银针过后，孩子马上就变了个人一样，几天后就恢复了气色，长得是白白胖胖，人见人爱。说是林小时侯长得白胖可爱，但她长得比林还更可爱，皮肤水嫩，象水豆腐一样。78年，天气刚转凉，还不足一岁的华刚学会了走路，因为娥还在和祝一起做活，就让林看着她。刚四岁的林，玩性也大，因为林和那个村的同龄的伙伴一起玩，不怎么爱和刚学会走路的她玩，所以她老是可怜巴巴的慢慢的跟在这群小伙伴后面，因为顺那时在村里上小学，也没有人看着她，午饭后，她不知道什么时间掉在窑棚边的水塘里。到晚上天色将晚，一家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顺放学时，在塘梗上，发现了已漂在水面的华，这时，大势已去，华已经遇难。可怜的华，就这样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一切毕因大人干活去了，没有时间照看，因为好强，家务活挣钱活都不想落下，结果还是有所一失，祝和娥知道是自己亏欠了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可是已经无力回天。林记得华被装进一个木箱，埋在了袁家洼的后山上。从那以后，虽然还小的林还记得那一天看到华无动无息后的伤心的父母和内心的后悔和害怕，从那以后，林也怕水，所以，祝和娥尽管在这里挣了一些钱，但是挣钱与照看孩子哪有兼得，到底是失去了孩子作为沉重的代价….

        1979年，娥又怀了最后一个孩子，这时，政府正在启动实施计划生育，因为祝还在幻想着能再生一个儿子，因为在他眼中，男孩子大了才有力气，才能干活，才能嫌钱，在受人欺负的农村，儿子是强势的象征，以前华没养起来，如果再送来一个儿子，也算是天意吧，他这么想着，也顺应政策，向队里保证，这一次以后，是儿子是女儿也只是最后一个了，他和娥都期待着是个男孩。这个时间刚开始实施计划生育，那些村干部当个小官就了不起，执行非常不人性，那些家里生了三四个孩子的，一些已经六七个月的还拉去引产，躲起来的还把家具都拉走。有一天晚上，村里的干部又来抓人，祝在家里放风，娥逃到村对面的大河滩躲起来，祝说你先去，一会我来接你。谁想祝竟在家打瞌睡睡着了（祝的瞌睡多，坐在哪里没人说话就能睡着，娥老是抱怨，其实祝也不想，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是打瞌睡，后来孩子告诉他可能常年踩泥巴接触冰冷的泥巴造成了他的湿气重，这是后话），娥一个人在大河沙滩又担心又害怕的整整躺了一晚上。祝说，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我们还能保着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唱皮影戏。（那个时侯，哪家有喜事，才办这个场面，这个从侧面来反映出来他的内心是多么渴望再生一个儿子）。

       然而，事于愿违，十月，娥生下了一个女儿，不但不是儿子，而且这个孩子吵夜，白天睡，晚间哭。这样晚上还影响大人的休息，祝更是郁闷不已。一切都是命啊。因为那个华溺水去世后，秀对娥生这个孩子，显得比以前热心多了，并且，给这个孩子取名保珍。意思是这是保的最后一胎，显得珍贵，也因为以前的华丢了，这个虽然是个女儿也要珍惜。没想到老奶奶秀一个字不识，竟然有这种意识。所以，人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同样的女儿，同样的父母，可怜了华。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