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快乐

我们曾经以为,追求成功,由成功带来的财富,名声,地位,权势会带给我们巨大的快乐,由成功而带来的一系列附属品,会形成一个快乐的海洋。但是,结果我们发现快乐没有那么简单,事情的结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般完美。我的一些同学,已经成为企业骨干或是创业精英,他们别墅豪车,名牌傍身,校友会的风云人物,师弟师妹的偶像,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们大部分人还是不快乐。

归根到底,快乐跟人性一样复杂,多面性,多维度,多层次。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自认为我还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的人,但是,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快乐的人。

在家庭中,只要父母健康,时常跟父母一起享受一顿家常菜,聊聊新旧亲戚,知道各自安好,就是快乐。有时候,给父母买一件衣服或是一样小家电,刚好他们喜欢,心满意足,赞不绝口,就是快乐。孩子天真活泼,左缠右绕,要跟你玩耍嬉戏,是快乐。老公穿上网上买的有优惠的T恤,合身,有精神,更加帅气了,是陶醉,是快乐。

工作中,学生们遵守课堂纪律,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不用催三促四,是快乐。还时不时地到你办公室蹭杯茶,少年强说愁的细小心事的诉说,是被信任的快乐。学期结束时他们无比伤感,不忍分别,说尽各种各样煽情的有些浮夸的话语,也是幸福,快乐。

独处时,想看书就看书,实在看不下去,就睡懒觉,,不一定每次都能够睡到昏天暗地,晨昏颠倒,就是躺着,翻滚着,发着呆,任性地消磨时光,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快乐。

写作时,一次次及时地准确地把内心的律动写下来,看着自己的文字,仿佛看到滚烫的翻腾的小小的心灵,是一种快乐。如果有知音,有共鸣,有回响,快乐更加绵长持久,在心里一直荡漾回旋。

快乐其实无时无刻地散播于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我们的小日子里,快乐从来就没有缺席过。

可是,我们又好像不快乐。

只能说,拥有快乐的能力跟拥有快乐是不一样。我们说人生事十有八九不如意,要常思一二,才会快乐。实际情况是,不如意事情没有那么多,寻常日子,柴米油盐,上班下班,做饭洗碗,相夫教子,日子平缓得像尺波不兴的湖面,有时候难免让人心生无聊,但不会寡欢。真正惊涛骇浪的大悲大失的事情,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是不多见的,唯有暗流涌动于心底里的一些一直悬挂着的问题,但喧嚣人群中习惯自我麻痹,不去思量,不去追问,照样是一个个风平浪静的小日子。问题是,我们很多人一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往往就会卸下面具,面临赤裸裸的自我,有点无处安放。

每天上班,来回开车要两个钟头,遇到精神状态欠佳或是塞车什么的,还不止。每当同事朋友关心或是同情,我总是一脸无所谓,不以为然,有时候还会批评他们太不能吃苦了,总共只不过两个钟头,又不是单程,工作又不是那么繁重,完全没有什么好同情可怜的。那其实是不敢在众人面前直面现实,害怕自己在幸福的人们面前会失控,他们很多人连摩托车都不用,只需要骑自行车或是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学校,有一份从容的淡定的工作。不像我们这些外地的人们,每天害怕塞车,害怕感冒,害怕迟到。每天来来回回,腰酸背痛脊椎直,回家还得耐心面对老人和小孩,只有等到家人都熟睡了,才完全属于自己,不愿意面对但是不得不面对的自己,每一次面对,就是一次撕裂,就是一次愈合。个人在现实面前永远是渺小的,是无能为力的。如果可以不奔波,谁会在乎沿途的风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使自己舒坦些的善意的谎言。

我向往温暖的美好的人际关系,互相尊重,体谅,宽容,支持,永远保持一颗柔软的心灵,对别人,对自己,不需要行动上的,就只是语言上的,已经足够了,感激在怀了。也许从小就生活在贫穷的卑微的家族中,备受冷眼,饱受不屑,一直以来,我都无比渴望温暖的美好的人际关系。我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尽管因此受过伤害,可我还是贪婪痴迷每一点春天般的温暖,也许乍暖还寒,我全然不顾。

曾经为了讨好某个至关重要的人,委曲求全,分寸全无,原则全无,尊严全无,最终还是失败得一塌糊涂。现在已经不再争取,顺其自然;不是不在乎,只是绝望,有些东西,尤其是心与心的距离,不是一厢情愿的人们可以缩短的。绝望是绝望了,但是温暖的美好的人际依然是自己快乐的源泉。每每独酌香茗时,夜阑人静,午夜梦回时,泪流满面,无声无息。求而不得,不得不求,心事未了,最是折磨,清欢难得。

每个人的愿望不一,只要他的愿望不能够实现,就是平日里有多少欢愉,都是昙花一现。李白上一秒惊叹“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下一秒就嗟叹“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了;就像柳宗元,小石潭的鱼儿通透体贴,想尽办法逗落魄的政治家快乐,有那么一瞬间实现了,可是就是那么可怜的一瞬间,柳宗元就倍感小石潭“凄神寒骨”,太过于清静,“不可久居”了。欢乐总是太短,片刻瞬息,忧愁总是太长,一生纠结。就像爱国诗人陆游,念念不忘的是北定中原,至死不瞑目,该有多捶心。

人生的底色,注定是孤独,苍凉,悲怆的。

所幸,我们很多人,尽管不快乐,但是有快乐的能力。

阳台的粉红木槿花盛开了,白色茶花旧枝吐新翠了,太阳花更是肆无忌惮,把阳台染红了,足够让睡了懒觉刚刚起床的原本还沉沦在不快乐中的我欢喜万分。拍照,拍照,360度拍照,务必使自己满意,快乐起来。

每天看一点台湾作家琦君的散文,文字里尽是暖暖的情感,父母与子女的,兄弟姐妹的,师生的,夫妻之间的,都是天使般的存在,美得我常常闭目回味,享受,不等某东降价就买下她全部作品,欣喜若狂。千金难买心头好,何况她作品不多,离千金还十万八千里,我却已经拥有了心头好,何乐而不为?喜欢琦君如话家常般的文字里那细腻温馨的情感,那种小说似的散文写法,细节描写每每让人如临其境,感同身受,妙不可言。琦君彻底俘虏了我,她填补了我梦想的空白,成为我快乐的源泉。人们总是会寻找某种方式来讨好自己,安慰自己,满足自己,使自己好过,使自己快乐。确实,阅读琦君的文字,我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感受,体味,我不敢读得太快,害怕我会错过那些温润的真切的情感。无疑,这个时候我是快乐的。

我们都在寻找快乐,我们都希望自己快乐。也许每天保持敏感,怀抱感恩,分清主次,享受拥有,学会忘却,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快乐之人。

所谓学会生活,也许就是学会善待自己,学会自己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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