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表面上你已经七天没来单位了，但是你的房间还是维持原样儿。
大屋的人陆陆续续来上班了，你看到王芳还坐在原来的工位上，只是桌上多了很多文件。
八点四十，王芳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匆匆说了几句，她站起来，招呼后边的孙凯一起走出门外。
你知道他们肯定是要说海汇来洽谈D31的事，于是跟在后面走着。
她俩前后脚进了潘鑫的办公室，你刚想跟进去，王芳回过身来关上了门，你被关在门外了。
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你有些焦急，不过也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孙凯拉开门出来了，你乘机溜了进去。
老潘坐在大转椅上翘着二郎腿儿，右脚抖来抖去的。王芳靠着沙发的一个角站着，面色凝重。
“王芳你见过海汇公司的刘向辉么？D31项目你了解多少？”
“我跟刘向辉只是点头之交，只看过一些地铁项目的公开资料，D31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了”。
“张天明把项目看得很紧!”老潘顿了顿，“好像狗看着肉骨头一样!”
“孙凯这孩子怎么样？能靠得住么？技术上又掌握多少？”
老潘把目光从窗外转向王芳，轻轻的摇摇头。
响起敲门声，王芳走过去拉开门，孙凯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了。
“小孙，你给王主任介绍一下项目的情况，明天的谈判主要靠你们俩了，要知道技术上我是不懂的，你得好好干呐!”潘胖子高声说到。
孙凯有点受宠若惊，十分诚恳地用力点点头。
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搞技术是把好手儿，人情世故几乎是门外汉。
他打开电脑，同时也打开了很少打开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将项目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一番。
王芳看起来非常好学，不断提出或深或浅的问题，孙凯也都给出了回答。
潘胖子并没有在听，而是望着天花板出神儿。
突然他插了一句:“现有的技术资料可以保证完成这个项目么？”
孙凯犹豫了一下，“大约七成把握吧”
“另外的三成是不是在张天明那里?”
“肯定的”
潘胖子看着王芳，她扭头出去了，十分钟以后，她抱来了你的笔记本电脑。
开不了机，重启，还是不行，继续重启……孙凯的汗下来了。
他用怯懦的眼光看看老潘，“潘处，听说您有超级密钥?”
王芳也定睛看着潘胖子。
超级密钥!这意味着大家的电脑对老潘没有秘密了。
潘胖子拉长了大马脸，心说这都是谁传出去的啊，暴露处长的秘密，着实可恶!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红色钥匙，打开桌子下面的小保险柜，从里面摸出一个小Up盘，插进你的笔记本，把屏幕转到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角度，敲打键盘。
当然，你也看到了他输入的内容。
孙凯顺利地copy完了第三类文档，但是你注意到，在处理后半部分时他有点发愣，应该察觉到有些异常，他故作镇定，不过你看到王芳悄悄地皱起了眉头，然而并没有表示出来。
孙凯擦擦额头的汗水，低着头对电脑说:“这就差不多了，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小孙，这次就全靠你了，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奖励你!”老潘用力拍了一下孙凯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孙凯不住地点头，抱着自己电脑出去了。
“王芳，你先留下，咱们再具体碰一下明天接待海汇的事情……”
(二十五)燕山大酒店是一座四星级宾馆，距你们单位十分钟车程，局里和翠屏接待规格高一些的宾客，一般都安排在这里。
你坐在酒店四十八层的旋转餐厅里，看着隔两桌的潘胖子和王芳，他们在等刘向辉她们。
本来是上午的航班，但是因为东海军演临时航空管制延迟到了晚上六点才起飞，等到听到飞机确定落地的消息，王芳们才通知旋转餐厅从中午起不断推迟就餐时间的桌子专属客服经理最终确定的开餐时间。
昨天晚上你在单位领导值班室睡的觉，因为处长们值班从来不到现场，但是那个高间儿总是准备好的。员工的班儿必须在现场，如果被查出脱岗，就会面临通报罚款的处理，而带班儿的领导们只需要在值班日特定时段接听手机就可以了，有时候值班的员工可能电话请示带班领导，美其名曰电话在岗。这两类值班室不在一层，你和大多数员工一样，并不知晓领导值班室的奥妙。后来你篮球队的一个球员，也是办公室管接待的小卢告诉你你才知道，也知道了从哪拿领导值班室的钥匙而不会被他人知道。不过，昨天晚上是你第一次光顾那里，惊诧于领导们早习以为常的豪华与舒适。而且在领导值班室，还轻易解决了隐身人的晚餐和早点问题。你在值班室平板电脑上点完餐，酒店很快就会送到领导值班室，不需要碰面，随后会有人收拾残局，这些账会记录在办公室账上定期结算。
你看到苏雅走进来时不由得一阵阵失望，因为她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凡是忘恩负义抛弃旧情的女人，多年以后都应该变得又老又丑。对于曾经的前女友，眼下依然风韵十足光彩照人，此刻你并没有太多怜香惜玉或者曾经沧海的留恋，却不禁有点失望之后的小遗憾了。
刘向辉还是那个老模样，只是背更弯了，灯光下也看不出灰发是不是新染的，跟大多数用漆黑色遮盖白头发的人不同，老刘更喜欢染成那种深灰色的，他说那样有欧洲老贵族那种派头和个性，天晓得从哪学来的古怪论调。但是现在，奇特的发色和名贵的衣装也并没有掩饰住疲惫和衰老。
你们三个人是北方建工的大学校友，也就是说是虽然一个学校毕业的，但严格来说并不是大学同学，起码不是同班同学，而且仨人的专业都不同，也都不太契合自己的兴趣。老刘是学会计专业的，不过更喜欢建筑课目；你是学建筑的，不过你更爱好计算机操作；苏雅是学计算机的，但是她更乐于听会计专业课。老刘最年长，比你高两届，苏雅最小，比你低两届。你们仨本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你们都认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当时不认识你们，那就是北方建工的校长薛光浩。薛校长后来官运亨通，到南京任副市长，他高瞻远瞩慧眼识人，在北方建工设立了光浩奖学金，吸引已毕业和将毕业的北建英才去南京工作。你们是入了薛校长法眼的人才，但是当时你们对此并不知情。你们先后加入海汇工作并在那里认识、发展、分裂、融合……
他们几个握手、寒暄、入座，脸上洋溢着得体的微笑，你听得到潘胖子简单解释了你没有出席的原因，可是刘向辉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追问。这也让王芳准备的一大堆理由没有了用武之地。
昨天夜里，你本来写好了一封长文，详细解释了隐身的情况。但是你最后发出去的，只是短短的两句话:“留心孙凯提供的技术文本，也要注意新的谈判人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