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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洁，在班里总是考第一名。老师说她品学兼优，把头埋进书本和练习题中，从来不考虑学习之外的事情。
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时，洁喜欢上了她前座的男生。
是个成绩排名倒数的男孩子。皮肤白净，眸子明亮。他喜欢篮球，但是个子不高，篮球打得不算好。有天下课从讲台上跳起来去拍门框，结果扑在了从门外进来的班主任的身上，在教室后面站了两节课。
突然有一天，神神秘秘地，洁告诉我，她和他在一起了。我张大了嘴。
我想起他转弄着一支笔回头请教她问题，想起他下午给在教室里做了一中午题的她带小蛋糕，想起他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逗她开心。
“啊你不是说你们是好朋友……”
洁有点害羞：“我向他告白啦——我也不知道我们合不合适。他人真的太好……你不要告诉别人呀！”
我由父亲接送上下学，到校很早，离校很晚。于是常常可以看见教室里最后只剩他俩，或者各自埋头复习，或者凑一起讨论问题，其间偶尔打闹一小会儿。
高考成绩出来，男孩考得很好。倒是洁，分数不及她平时的实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洁考上了这个省里最好的大学。
所以对于他俩谁来说，这都应该是个愉快美好的假期。
直到洁把我叫出去，我才知道两人的矛盾愈发明显。
当初洁从乡村来到城市求学，学习很用功，但多少能让人感觉到她带点不露痕迹的自卑。洁说，当她知道他会弹钢琴时，她被很深地吸引住了。洁不会弹钢琴。绘画啊，舞蹈啊，声乐啊，她也都不懂。所以高考结束后，当洁意识到自己有三个月时间不需要学习，她发现，生活好无趣。
这不是有个男朋友吗？
她要求他。于是他陪她看电影逛书店，带她去他家玩钢琴，跟她煲一整天的电话粥。
洁愈发依赖他，他却渐渐无法承受了。他很想打游戏，他很想打篮球，他很想跟兄弟出去瞎蹦跶。他就这样做了。
洁跟我痛批他对她的不在乎：“消息半天才回我！找他出去也常推脱！他明知道我就只有他！”沉默了一会儿洁又说：“我也知道他得有自己的圈子……”
那天我同洁聊了很久。她看起来是很轻松着回去的。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杂乱起来，没办法一件件细细描述了。大致就是，洁觉得他越来越不在乎她，两人的矛盾积累爆发，洁多次向他提出分手，他也多次挽留。最后他累了，同意和平分手。洁却后悔了，向他认错，他表示看得很清楚，重新在一起真的没有意义了。洁放不下，不断请求他再接受她一次，他终于不忍心，同意了。但还是重蹈覆辙，几天后洁再次提出分手，洁再次后悔……逼得那个男孩子成天关机，小心翼翼地躲着洁。
奶茶店里，洁眼圈红红的，不断擤着鼻涕。我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劝洁放手。洁说，我说什么她都懂，但来来回回，洁嘴里就一句话：“我就想和他在一起过完这个暑假，开学就分手。”我不能理解：“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洁垂着头：“我想见他，我想见他……可是我根本联系不上他。”最后洁说：“我就见他最后一面，见完我就死心了。我向你发誓。”
我跟洁反复确认她的信心。然后我帮她约他出来。但洁的表现还是让人失望不已。
洁就困在这个圈里，大喊救命，却又不去拉我们向她伸出的手。
一个月后我们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
我和洁在网上聊过几次。她很忙，报名了好几门考试，加入了好几个组织。洁问我学习怎么样，生活好不好，甚至打趣我有没有遇见喜欢的男孩子。洁没有提过他。
我几乎都要忘掉他俩的故事了。
寒假与洁碰面。
聊着聊着，洁突然说：“我昨天和他重新在一起啦。”
“……”
“我打算寒假结束就跟他分手。”
“……”
“我觉得我好贱啊。但我就是放不下他。”
第三天凌晨，收到洁的消息：“他很久才回我消息。他敷衍我。”
第四天起床看见洁半夜又发来消息：“是我错了。以后我就跟他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我艰难地试图再去寻找一些新的词汇来安慰她。但我几乎可以看见她一个星期之后又红着眼眶跟我说还是放不下。
犹豫了很久，我放下手机，去洗了头发，刷了牙。然后发给她这段忘记从哪里看来的文字。
“深情而不纠缠，痛苦而不绵密，情义里永远带点潇洒。这大概是最好的爱情观。”
2
好几天过去了，洁还没有回我消息。我不知道她是在抗议我没有陪她继续自欺欺人，还是真的看明白了这是场太持久的闹剧。
故事到这里就暂停了。
作为局外人，我觉得我一直看的很清楚。但我已经不想再做什么评价。其中有对洁的不忍心，也杂有部分程度的厌倦。
我曾经尝试着设身处地，但终究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洁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处理一段感情。
我从没有陷入过这样的泥淖。或者说，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泥淖之中后，我在里面尝试着挣扎几次，就会想尽办法奋力解救自己。
洗澡的时候顺便大哭一场，然后忍住疼痛强迫自己努力把整件事情理顺清楚。想不明白没关系——事实上，在当时的境况下，也很难让自己想明白。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下定决心，避开与对方的见面，控制自己同对方交流的欲望。无非是这样。
“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90天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
我曾经用打卡的方式，记录自己坚持了多久。一开始确实很难很难，手机拿在手里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取消置顶，取消特别关心，屏蔽对方会话；接收对方会话，设为特别关心，置顶。翻来覆去，就是难过。
有一天我突然受不了自己那副糟糕的样子了。我想我爸妈用了18年的时间悉心培育我，不是让我成天对着一部手机伤春悲秋、在挥之不去的黑暗里抽抽搭搭的。
我好不好不是别人能说了算的。
后来的事情多少有那么点儿励志的意思。作业被老师赞扬了几次，健身让自己的身体素质更棒，参加多个比赛获奖……
我甚至连打卡都忘了。再后来，与对方互发节日祝福什么的，心态稳到没话说。那时候去回想最开始的悲怮，会觉得李焯雄说得真是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也知道每个人在不同的感情里有不同的投入。这些我都知道。我讲这么多不是为了去对比谁聪明谁笨蛋的。
我只是想说，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两个人，到了认真提出分手的地步，一定是已经下了极大的决心。没有哪对情侣是过得好好的突然毫无征兆就分手的。这中间必然是有一个或一些不得不分手的原因存在。也就是说，甜蜜——破裂几乎不存在，甜蜜——纷争——破裂才是常见。
所以不要在失去之后只知道回忆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快乐，因为这样只会让人更加接受不了那些快乐的丢失，从而越来越痛不欲生。
不是说绝对不要尝试去挽回一段感情，只是，在挽回之前，希望双方都能平静地考虑清楚，努力去挽回有没有意义。重新纠缠在一起，而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仅是为了挽回去挽回，这样的“深情”，我不敢苟同。
如果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那么就反思彼此，平静接受，实在祝福不了也别去诋毁对方。别幼稚别纠缠别折磨，别总安慰自己需要慢慢抽离，别太过遗憾。
最后还是不免俗套要说，希望每一份真心都不会被辜负。
3
上午，洁更新了说说：“做沙拉做沙拉！”配图是一堆鲜艳的水果。
盼她终究也会成为一个鲜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