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狼日记(2)完美的礼物

6. 02.1996  星期二  -27度

今天我终于完成了那两个首饰盒。

我已经在想象着她们放进首饰盒的是什么饰品了，白色珍珠耳钉？卡雷瓦拉最新款的项链？还是来自俄罗斯商人的琥珀手链？放什么都好！只要放进我做的首饰盒里，我就高兴。

在女人节这一天，我要把大盒子送给妈妈。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终究是妈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在三月八日这一天，我就不去花店买招摇的玫瑰了，那时候那群混蛋肯定是要在花店附近游荡的，鬼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恶作剧，我可不想碰到他们。

为什么沃考镇只有一个花店呢？其实我很喜欢那个花店，干净整洁，整个店里弥散的味道那么好闻，那是来自花卉的自然清香，即便是在冬天仿佛也能让人闻见到夏天阳光的气息。我也喜欢那个卖花的阿姨，她的眼镜片挡不住和蔼可亲的目光，不管对谁都是笑眯眯的。遇到送礼的节日，买花的的队伍都排到店门外了，哪里人多哪里就有那群混蛋，在那种场合，他们除了对着漂亮姑娘呼哨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要是有两个以上的花店就好了，混蛋们扎堆在一个花店的时候，我可以去另外一个花店买花。我怎么又想到这群混蛋了！我要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们，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事情也不少呢。

小盒子是给瑞塔准备的——再有八天就是朋友节了，在朋友节送礼物不会太显眼，反正大家都互相送，我送给她礼物就不会显得太突然。

真遗憾瑞塔没有分到我们班，我不能随时看到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听到那群混蛋说她是黑鬼，也不用听他们谈论到她的时候那种邪恶的笑声。

近些天来，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瑞塔。每当我想到她泛着光的深小麦色皮肤，想到她羞涩的微笑，想到她不管什么时节都穿着裙子的习惯，我就觉得美好——对，就是美好！跟学校那些直来直去追逐所谓时尚的女生相比，瑞塔显得更加端庄更加有教养。

也许我是喜欢上她了，14岁，还不应该是恋爱的年龄。有点喜欢，不算能恋爱吧，可是我真的想多看她两眼呢。我猜，她一定喜欢这个首饰盒，这个颜色很“印度”，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她的气质的材料了。

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清楚地说明白这是什么材质。它通体棕红，花纹只有一小部分是能看到年轮的特征，其他部分一点儿秩序都没有，有的地方像回旋的水波，有的地方像火焰，还有很多地方就像缩小了好几号的马眼，还有的地方就是没有规则的麻点，真是奇妙，这么丰富的纹路确实罕见。

去年秋天我在二手店看到这块木料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当时它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体，最大表面也就比我的手掌大一点点，高度不到十二厘米。它安静地躺在一个木架上，那些花纹不自觉地吸引着我靠近他们。在我印象里我只在图尔库的一个家具展上见到过类似的花纹，那是一把拼接木的椅子，要一千多多马克，爸爸说，那把椅子来自俄罗斯，别看是拼木的，但是木材都很昂贵，在芬兰，人们管这一类昂贵的木头叫做宝木（jalopuu）。

即便是二手店，这块木头也标价三十六马克。对我来说不算便宜，是我一个半月的零花钱, 想到我可以用它做成独特的木制工艺品，我还是决定买下来。我知道家里不富裕，但是我也知道我的手工天分值得一块好木材。把钱包里每一个硬币都交给了秃顶的二手店主，还是差了一马克八十分，店主乜斜我一眼说，好了，够了。就这样我用三十四马克20分的价格买下了这块宝木。

我问店主，这是什么木头，店主也说不上来。我问过木工课老师，他也不知道，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手工达人杜拉，杜拉也摇头说不知道。我猜测它应该出自一个什么木瘤，爸爸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远东一些国家的人喜欢生病的树的木材，有的木头在根部生病长出肿瘤，有的木头被砍掉枝杈后在断面形成肿瘤一样的一坨，纹理没有秩序，就像这块木头一样，但是因为独特因而备受追捧。

完整的树瘤

为了对得起这块木料，我已经用松木练手做过两次首饰盒，熟悉了车床的每一个部件和每一个操作流程的注意事项。三个星期前，我终于切开了这块宝木，下料，磨角，挖槽，经过小心谨慎的车，铣，磨终于完成了这两个首饰盒。现在花纹已经清晰可见，穹顶状的盒盖尤其漂亮。静置一个星期，等宝木自然析出木油后，下周木工课用羊毛进行最后的软抛光，我相信抛光后它后一定会很惊艳的——这将是完美的礼物！

今天天气太冷了，为了让这两件礼物不受温差影响， 我把它们存放在杜拉的办公室，这样那群混蛋就不能搞破坏了。

我好期待下周的木工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