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世间可有双全法
天未亮展昭便已起身漱洗停当,他要去送包拯上朝。
昨日辽人刺杀包拯之行受了重创,更知府衙早有准备,自不敢卷土重来,又有柳青坐镇他也算是吃了顿安心家宴。今日百官上朝贺岁,他亦需进宫朝见。
白玉堂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我听先生说你家大人要自请钦差前往襄阳,猫儿可要同去?”
“展某自当相随,钦差出行颇为繁琐,便是请了圣旨十天半月也未必启程,玉堂自管安心养伤。”
“四哥明日也该启程前来了,如此倒还可见上。”
展昭上前扶了白玉堂坐起“襄阳王今日便要拔营,展某自随了大人前去送行。三十人为数不少,断不至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你说的左近便有贼巢之事倒也蹊跷,家门口便有三人暴毙,怎地无人报案。”
“此事自有赵虎带人彻查,他虽为人憨直,却善走访住户。展某倒有一事要委托玉堂。”
“大哥思乡情切,今日怕要张罗启程,你横竖再不得闲,爷替你掂对些物事带给大嫂侄儿便是。”白玉堂偏头,不去看展昭替他清洗换药。
“有劳玉堂。”心有默契,无需言语,展昭知他不必事事叮嘱,包扎完毕又扶了白玉堂躺下。
“昨日大哥提起传说雁荡山中有仙观,内有仙子妖娆,善使雁翎刀……”展昭净手,拈着手巾想起昨夜饮酒时三人谈话。
“你说那文岚”白玉堂作势欲起,展昭忙上前按了“刚敷上了药,静卧片刻方可。”
见白玉堂不再挣动,这才松开“先生说绿倚脖颈伤口薄如一线,玉堂使刀,可曾听闻?”
“爷不曾见过真刀,图画倒是看过,确是薄如蝉翼。”白玉堂闭目思量,雁荡门人并未行走江湖,若非白锦堂提起,他并未思及。“那文岚身法你可识得?”
“初见时他故作猥琐,对展某拉扯不休,心烦之下未曾留意,在世子府又是漆黑一片,无从辨识。”展昭摇头,起身披了斗篷。
“哼,风流猫惯会招蜂引蝶。”白玉堂扭头向床内。
“天地良心,这只猫却是只晓得扑鼠”展昭取了剑,又将水月摘下放在白玉堂身侧,顺势俯身轻吻尚有些苍白的侧脸。
白玉堂只是不动,耳尖却红了一抹,闭目嘟哝道“爷还要补眠,少来撩拨。”展昭低笑直起腰身,后退放下床帐。
“玉堂,展某便去了。”“嗯。”白玉堂含含糊糊应了,待听得脚步远去,立即支身坐起,揉揉伤了的肩膀,盘腿运功吐纳。
白玉堂虽不喜朝堂,但博古通今,心思细巧,勾结外邦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谋反灭族的大罪。
赵钦身为世子为保性命暂不报仇也有可能,届时父子俩目标一致,襄阳之行恐怕千难万险。因此他需得尽快痊愈才能与展昭一并前往。
暗自思忖,前日为护包大人受伤,猫儿并未自怨自艾,定是与爷一般心思。两人同命,易地而处也是如此,何必在乎伤在哪个身上。
三周天已过,白玉堂神清气爽,下床披衣正要转出屏风,展贵已提了温水叩门进来伺候。
服侍他穿好衣衫,展贵又回身端了个炖盅进来“爷出门时交代小的伺候爷起身后先将燕窝吃了,也免伤口留疤。”
白玉堂嗤笑“罗唣猫恁多讲究,大男人有个把伤疤又能如何。”“小爷您就喝了吧,爷出门前小的却也求着喝了一盅。”
“那猫倒真是个不顾自身的,难为你这般护主,还知念着他。”白玉堂点头微笑接了,展贵倒红了脸,忙低下头入内去整理床褥。
“爷自小常随了老爷夫人出门医病,回来总有吃食玩意带给小的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现下可算是有福气伺候爷了。”展贵比展昭略长两岁,儿时最爱攀在树上等少爷归家。
白玉堂知展昭儿时日日服药求医,并无玩伴童趣,却不想猫儿自小就知体贴旁人。又想起幼儿时展昭为免他饥饿,曾奋力抱着他奔波于酒窖和卧房之间,不由心内酸胀难言,百感翻涌。
喝罢燕窝,白玉堂主意已定,此番再不受那猫蛊惑,定要与他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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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早朝无非山呼万岁歌功颂德,便是庞吉也未将府内命案搬弄出来,自是一片祥和。包拯早早便托请陈林将奏折呈入上书房,此事关乎国运,更不能在金殿之上议论。
早朝罢,朝房内客套已毕,百官各自回府。内侍这才出来引了包拯往上书房见驾,及至进了御花园,八贤王早已相侯。
“包卿受惊了”赵祯见包拯进门,尚未跪拜便上前作势相扶“可曾受伤?”“谢圣上体恤,幸得陷空岛白义士舍身相护,又及展护卫和众侍卫拼死拒敌,微臣无碍。”
“展护卫可曾受伤?今日可有随包卿上朝?”赵祯本要转身回至桌后,闻言止步回身追问。
今日百官朝拜,跪了一片,天子满眼官帽,哪会一一看过,叫了声众爱卿平身也就是了,倒未留意展昭可在。
“回陛下,展护卫今日随了微臣朝见,他确是受了伤,幸喜刺客刀剑并未涂毒,只是来人众多又尽皆死战不退,展护卫累脱了力,故而有些虚弱。”
“怪道本王适才宫门口见他面上无甚血色。”八贤王在旁点头。
“展护卫现在何处?”“臣见他时正在宫门外侯着包卿家。”“陈林。”“奴才在。”“快去将展护卫带来上书房歇着。”
“我主宽仁,臣替展护卫谢过圣恩。”包拯再次上前跪倒谢恩,起身又谢了八贤王。“爱卿适才所提白义士,可也是展护卫般的人才?”赵祯这才想起包拯提起另一人。
官家动问,包拯不敢隐瞒,将白玉堂来龙去脉回禀了,只把“貌若处子狠若修罗”八字风评换了“年少意气古道热肠”。
“当真?陷空岛五鼠各有所长?若能如展护卫般……”赵祯双眼放光。
“万岁恕罪,臣以为招五鼠入朝之法弊大于利,不可行。”包拯忙跪倒推辞。
包拯原本初见白玉堂便要推举,现如今他心境大是不同,他要护展白二人在汴京无虞,断不能让白老鼠入朝与展昭作了同僚。
非是白玉堂之能不堪大任,而是与展昭之情难免受百官指点,两人恐不胜其烦,更除了开封府衙再无立足之地,岂非害了他们。
相处几日下来,他甚是喜欢白玉堂心如赤子、不屑遮掩虚蛇的性子,与展昭的宽和持重正是相得益彰,于是愈加不愿冰清玉洁的人儿为朝堂污浊沾染。
“爱卿何出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他们还要自立为王不成?”赵祯闻言不悦,包拯这人他深信不疑,但包拯凡事都要拧着他性子,偶尔难免要不爽起来。
“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八贤王一见正事还没谈及,官家和包拯便又如往常般僵了起来,忙出面作和事佬。
“哦?王叔的法子定然是好的,快快讲来,包卿也起来说话罢。”
“便如万岁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包卿家为保赵氏江山屡次遇险,皆是武艺高超之江湖人物,他们并非皆为私仇,大多为人雇佣指使。”
“同僚多有请了武师护院者,倒也无可厚非。”包拯闻弦音知雅意,立时猜出八贤王要将矛头指向何方,也便接口。
“哦?王叔所言朕亦有耳闻,久居者便如战国时诸侯门客一般。”赵祯天性柔和,治下多用怀柔,不喜铁腕,却非蠢笨之人,听两人一唱一和已明其意,便也悠悠接口。
“圣上明鉴。”包拯待要起身,赵祯抬手示意不必,寡人心里明白得紧,只拿眼睛去瞧八贤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莫若悄然招了那五鼠进京,令其立誓效忠圣上,再御赐了特制腰牌,却不需如展护卫般有品级官衔,只交给包卿家按需调遣便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