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吖丫丫
直到今日,我的脑海中仍时常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喷射状的水从断开的水管中汹涌而出,落汤鸡似的我号叫着,试图用手中断裂的另一半将它堵上,然而,无谓的努力并没有取得一丝效果,叫声却已将尚在梦中的舍友惊醒。
事情发生在2002年的夏天,我上大二,从农村走出来的我,和其他七个城市里的女孩,在这个四楼最西边的宿舍,已共同渡过两年的时光。
这两年中,我逐渐知道喊比自己大许多的男女为叔叔阿姨,喊比自己大一点的男女为哥哥姐姐,知道了过马路要走斑马线,习惯了用城里的自来水和马桶,更习惯了早起,做一只先飞的笨鸟。
像许多个平常的日子一样,那一天在舍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我蹑手蹑脚的上厕所,洗漱,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或许冥冥中注定这又是不平常的一天,一贯节俭的我发现阳台靠外侧的一个水龙头漏水,一滴一滴。 尽管那时候大学并不要求我们交水费或电费,当时的我以为是水龙头接口的螺丝松了,毫不犹豫的上前准备将它们拧紧。 然而,灾难出现了:水管从螺纹处断了,水龙头连同旋在里面的半截水管抓在我的手里,一股水喷射而出,头上,脸上,身上 ,到处都是,如果拍成电影,观众准以为是我徒手把水管掰断,而发出一阵爆笑,然而生活不是演电影,大惊失色的我不由得惊叫连连,幸存的理智告诉我:我是收拾这个残局的第一责任人。
被惨叫惊醒的舍友闻声而来,看到我浑身滴水,阳台上的水越积越多,喷射的水箭射在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上,卫生间的门上,阳台的内外墙上,社长惊讶的问:"丫丫,这是怎么搞得?",另一个舍友接过断了的水龙头,像我一样试着重新安好,然无济于事。
瓜嚷着:"我憋不住了,我要上厕所",美美叫着"我今天要换的衣服被你弄潮啦!",月扯了条毛巾给我,让我赶紧去换衣服,"这么冰凉的水浇在头上身上,你会感冒的!"。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大作,原来是楼下的同学,顺外墙流下去的水,让她们的阳台变成了"水帘洞",问我们楼上怎么回事,赶紧想办法。
我的大脑好像是停止了思考,木头一般任月给我擦头擦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美美想了一个办法:暂时把她的一件T恤衫盖在出水处,让喷射的水顺着衣服流到水槽里,然后进入下水道。
又不知是谁找了楼下传达室的大爷,不多久,宿管科的水电工过来,先去隔壁宿舍把我们宿舍的水阀关上,三下五除二将坏掉的部位更换并重新供上了水,至此,一切才算恢复原状。
在以后的多年,我曾无数次的回想这狼狈的一幕,也无数次的后悔自己出手拧水龙头的行为。数年后,有一个网络流行语叫"剁手",真是太契合我的悔意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弄潮舍友晒干的衣服吗?会让舍友憋尿到"不能正常行走"吗?会让楼下的同学遭水灾吗?会让自己一身冷水在炎热的夏天打冷战吗?
工作后,每当一些职责外的问题出现时,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当时的那一幕,害怕犯错让我变得畏手畏脚。
2015年4月,毕业十一年的我们在舍长的倡议下,重聚在美丽的厦门,当我在卧谈时提起当年的那一幕时,大家几乎都没有印象了,听我细细说完当时的情形后,舍长说:"丫,你过于自责了,大家并没有怪你,反而应该感谢你,水龙头本来就坏了,你没有弄,水龙头也会掉,幸好当时大家都在,主意多办法多,万一发生时,只有一个人在家(宿舍),咱宿舍岂不是要被淹了"。
直到这时,我的内心才完全释然,原来多年来,我自己给自己戴了个"紧箍咒",这个魔咒让我害怕尝试,害怕犯错,已经严重的禁锢了自己的发展和成长。
个人的发展如此,社会的发展何尝不是这样呢,新时期国家改革目标的实现和从中国制造走向中国创造,何尝不是既需要勇于尝试的勇气,也需要整个社会容错能力的提升。
害怕不良后果而裹足不前,比勇于尝试所遭遇的失败更加危险,后者,我们还有纠错提升的空间,而前者则无疑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