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喷气客机，为什么晚节不保？

它曾被誉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喷气客机设计，但在两起累计造成346人死亡的重大事故后，又变成了令人闻风变色的“飞行棺材”，自去年3月起，被勒令停飞。近日，这出悲剧的罪魁祸首“波音737MAX”客机终于迎来了一丝重新上天的可能：美国联邦航空署发布声明，将与加拿大、欧盟以及其他国家的航空管理部门成员在伦敦盖维克机场召开听证会，讨论波音公司对737MAX的整改方案。9月30日，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局长史蒂夫·狄克森亲自试飞了737MAX，以评估其改进后的驾驶安全性能，虽然他表示新改进后的操作系统和训练流程让自己感到“舒适”，但依旧没有给出为737MAX“解禁”的具体时间表。

隶属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客机群 | www.bbc.com

有趣的是，作为一款已经诞生了四代改进型，总产量超过1万架的喷气中型客机，波音737系列却是一款“先天不足”的产品。

1964年，波音需要开发一款双发喷气式中短程客机，为了节约，这款新机型索性直接以原有的波音727作为蓝本，从而使新型737客机60%的部件都与727通用，甚至厨房座椅等都可以互换，大幅降低了开发成本，但也埋下了日后事故的各种祸根。原因在于，727的三台发动机装在尾部，机翼下不挂发动机，所以可以距离地面比较近，起落架也就设计得比较短，没想到，这“小短腿”起落架，成为了日后737挥之不去的梦魇。

过短的起落架，使得历代波音737机翼下留给发动机的空间极为有限，迫使其发动机进气口下侧都被抹平，不仅外观令人着急，也不如圆形进气口气动效率高 | www.flightglobal.com

随着总体航空科技的进步，波音的老对手如空客，陆续推出了一代代性能更加优异的中短程航空客机，例如A320neo。为了与老对手死磕到底，波音公司也不得不对737进行连续“魔改”，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更换功率更强大的发动机。

去年连续2次遭遇事故的737MAX，就换上了CFM公司的新一代拳头产品Leap发动机。这款新型发动机可以说是黑科技满满，包括碳纤维推力风扇，以及在涡轮上使用了铝钛合金材料以降低总重。但问题在于，即使如此煞费苦心地内部挖潜，发动机功率的增大，必然导致发动机尺寸和重量都要上升，这对于波音737原本就紧张的机翼下空间来说，完全是雪上加霜。于是波音的工程师们只能硬着头皮，螺蛳壳里做道场，把737的发动机安装位置同时向外、向上、向前挪……

2019年3月10日，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MAX坠毁现场 | www.businessinsider.com

这一挪不要紧，导致了一个非常致命的恶果，就是737MAX相比于前代机型，更容易进入抬头飞行姿态，在爬升过程中进入失速状态。理论上，飞机飞行性能改变，飞行员需要为此进行额外培训，而为了吸引航空公司订购，波音给飞机加一套MCAS系统（Maneuvering Characteristics Augmentation System，机动特性增强系统），飞机抬头的时候，软件自动修正回低头状态。这样，飞行员就不用进行大量的模拟机和飞行训练了，而飞行员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个系统的存在。

737MAX客机MCAS系统工作示意图，位于机头的传感器感知到飞机抬头异常时，即将讯号传感到飞行控制计算机，进行机体飞行姿态修正 |http://www.b737.org.uk

由此一来，机组和全体乘客的祸福吉凶，就都压在MCAS系统的传感器上了，如果传感器出了问题，那飞机本来没有抬头，可系统认为飞机抬头了，会自动发出指令强行压低机头，而飞行员又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通过手动操作试图修正，一来二去，事故发生的概率就几何级数上升了。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发生在印尼和埃塞俄比亚的两起737MAX空难，直接原因都是MCAS系统传感器故障导致机头压低。

然而出事后，波音公司的态度让人不敢恭维，波音数次宣布，只要修改MCAS系统软件就可以修复问题，飞行员也不需要额外的实际飞行培训，只要在iPad上再进行软件训练就行了。

不过，一次次的复飞推迟表明，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波音最后不得已暂停了MAX生产，这对波音冗长和复杂的供应链产生了巨大冲击，毕竟出事前737MAX的问题是生产速度跟不上客户的需求，大家都卯足了劲提高产能；而暂停生产，直接导致供应商如Spirit Aerosystems（737MAX的机身供应商）大幅裁员，财务困难，股价暴跌。当737MAX恢复生产，产量再次爬坡的时候，这些供应商还要再去招聘和培训，非常痛苦。

西雅图波音工厂中的737客机装配线 |https://www.seattletimes.com

波音本来声称2020年3月737MAX就可以复飞，但是时至今日，尽管重新取证过程有了大幅进展，但是即使根据最乐观的预计，波音737MAX也要到2021年初,才能重返蓝天。但即使顺利复飞，波音737身上的成功光环业已破碎殆尽，惨痛的教训再一次证明，技术的进步不能掩盖人类的疏忽与无能，只会将其放大。（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与其公司无关）

作者：卢西

编辑：朱步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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