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从北大清华退学?

撰文 |本刊记者 陈光
编辑 | 沈佳音





“只有(那些)没了清华学历就什么都不是的人才会失去了清华就活不成好样子。我不是。”

对很多考生来说,在高考这场竞赛中,清华、北大就是金字塔尖。但塔尖不是保险箱,学霸们能否站稳,成了新的考验。

据2017年的博雅数据库,清华大学的退(休)学率高达7.6%,北京大学的退(休)学率为4.2%。这是基于两校2013年本科生人数和2017年本科生毕业人数的相差得出的统计结果,期间约有三百多名学生无法完成学业。这些高考赢家为什么却在金字塔尖栽了跟头?
14岁的周见考入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他也因此被捧为“神童”。然而仅仅一年后,他就因为挂科被退学了。“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回忆起自己当初报考北大的决定,周见对本刊记者说,“其实人生很多节点的意义在当时都是不清楚的。”
2016年,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副主任、总督导徐凯文曾在演讲《时代空心病与焦虑经济学》中说:“我做过一个统计,北大一年级的新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其中有30.4%的学生厌恶学习,或者认为学习没有意义,请注意这是高考战场上,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赢家。”
还有40.4%的学生认为人生没有意义,“我现在活着只是按照别人的逻辑这样活下去而已,其中最极端的就是放弃自己”。徐凯文称之为“空心病”:“这些孩子,他们有强烈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他们从小都是最好的学生,最乖的学生。他们也特别需要得到别人的称许,但是他们有强烈的自杀意念,不是想自杀,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

高压后的放纵


“神童”周见败在了电子游戏上。他一直喜欢玩游戏。2004年他刚考上北大时,曾有媒体报道他,文章名为《十四岁少年“玩”进北大》:“更有一次,他因为玩游戏玩过了头,第二天上课时无精打采,被老师发现了。很快,这个问题反映到他父亲那里。他父亲那几天因为工作忙,没过来陪儿子睡觉,肯定是他趁机玩得忘乎所以了……”不过当时由于有家长和老师的约束,周见也能做到适可而止。
但是上大学后,周见很快发现就算不上课,不写作业也没人管。直到大一下学期,周见因缺席了期中考试,期末考也挂科过多,被退学了。
“北大的风格就是这样的。只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都可以,没人管。”周见对本刊记者说。他总结自己退学的主要原因是,以自己当时的心智和自制力,失去了中学的短期反馈,就丧失了及时自我调整的能力。
复读一年,周见再次考入北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这次,他学会了熟读校规,保障各科成绩,顺利毕业。
根据资料整理,多位从清华北大退学的学生都败在了电子游戏上。高强度的高考训练后,很多学霸无法适应依靠自主学习的大学模式。
最著名的案例就是参加了四次高考的“四川考霸”张非。第一次,他考上了复旦,为了清华北大情结,选择复读。第二年,他被北大录取,但因沉迷游戏,导致必修课挂科被劝退。此后,他考入清华,又重蹈覆辙。 第四次高考,他再次被清华录取,终于顺利完成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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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24日,南京一所高级中学的高三教室里,学生们在准备高考。(@视觉中国 图)


当外界指责他沉迷游戏,甚至怀疑他以多次高考赚取教育机构高额奖金当“职业考生”时,张非表达了自己的茫然。他曾对《南方周末》说,自己沉迷网络是因为想寻找复杂现实外的一个简单世界。自己三次退学,无论是多高昂的奖金也无法弥补这期间荒废的时间和付出的精力。
接触过张非的人觉得,他不擅长人际交往。他可怜城市里的猫狗,因为它们要么被关在笼子里,要么在街上流浪,活得不开心也不自由。他喜欢小鸟。高考结束,张非一时难以找到生活的目标和意义。面对未知的未来,他选择藏在游戏世界。
这种意义感的丧失不是个案。在接受新华网采访时,徐凯文提到,国内的教育是一种残酷的竞争淘汰体制。“比”的心态几乎成为一种思维定势。他将那种秉承最成功的,也是最功利化的基础教育模式的学校称为“魔鬼学校”。这些学校爱搞分班制,分普通班和尖子班。经过研究,徐凯文发现,那些来自“魔鬼学校”的学生,进入北大后,特别容易产生挫败感,或者容易失去学习动力,更容易休学退学。
2002年从北大化学系退学的知乎网友Cittie这么评价退学感受:“三分解脱,三分愧疚,四分留恋。”他退学的原因是差了30多学分,挂的科目有线性代数、概率和统计、有机化学、物理化学等。大学约束少,Cittie也经常打游戏,平时不自习,对化学也没什么兴趣,“没有努力的动机”,期末考试有难度的课就挂了。退学后,暂时甩开学业压力,让Cittie有种解脱感,父母却难以接受。“理论上,成年之后,我们两辈人应该就各有各的生活了。但毕竟血浓于水,从北大退学这件事,对我有一些影响,但对他们父母的影响远远大于我。”
第二年,Cittie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土地资源管理系。然而,他又挂了几次线性代数和概率。2007年毕业后,他开始做游戏测试工作。“退学时决定选自己喜欢的东西作为工作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名校的诱惑


据不完全统计,很多清华、北大的退学案例还与学生不满意自己的专业密切相关。退学的种子在考生选专业,甚至更早期就已埋下。人工智能公司iPIN调查结果显示,在填报志愿时,69%的人不了解专业的学习内容、就业方向和排名。毕业后,仅有16%的人觉得所学专业符合当初预期。72%的人表示如果可以重来,想重新选择专业,其中不乏考取一流名校的学生。
今年,湖北襄阳的王宇航以襄阳理科第二名的高分再次考入清华大学,如愿选了计算机软件相关专业,未来想在人工智能方向深造。2018年,王宇航就曾考入清华,选择了自动化专业。那时在填志愿时,他以为自动化专业是偏软件方面的,但开学后,才发现专业是软硬件结合,和自己的想象差距较大。就读一年后,王宇航瞒着父母选择退学复读。因此,他对考生的建议是,选专业不要只参考书上,或学校网站介绍,要多问问过来人或学过相关专业的学长学姐,了解这些专业到底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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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13日,清华大学齐麟参加CBA全明星赛。随后,为了做职业球员,齐麟从清华退学,正式进入新疆广汇青年队训练。(@视觉中国 图)
王宇航之前,已有类似案例。2013年9月,武汉的邹英杰考上清华大学的精密仪器和技术专业。两年后,因对专业不感兴趣,他递交了退学申请,2016年,他考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实现专业调整。
但不是每位北清退学者都能成功考回学校,扭转专业。
同在湖北的余尧在高二时参加了北大组织的综合营,对北大校园心生向往。但他当时的高考成绩不够上北大本部。想上北大,唯一的选择就是北大医学部。北大医学部由北京大学兼并北京医科大学而来,独立划定分数线,录取分比其他学院低20分。
此前,余尧从未考虑过学医,但想去北大的愿望太过强烈,他也硬着头皮选了北大医学部,结果实在是学不下去。根据学校规定,医学部只能内部转专业。余尧既不想学医,也不愿等4年后通过考研再换专业,只能选择退学复读。
余尧向微信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介绍,在北大医学部,大一退学的例子并不少见。和他一样,很多人都为了北大的光环选择这里,最后学不下去,只能离开。有人复读成功,考上北大其他专业,但余尧复读却错过了北大。
“复读这件事太恐怖了。我太想考回北大,这个念头可以是动力,但更是压力。” 余尧说。他考上了武汉一所双一流大学的计算机专业。颓废时,余尧责怪自己搞砸了一切。虽然就业前景好,他选了计算机专业,但他对未来还是没有具体明晰的目标。
“我告诉自己,如果只是为了混过四年大学毕业找工作,过上按部就班的生活,我当初根本没有必要退学。”余尧说。他还在寻找自己的路。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曾撰文指出,中国大学没有健全的转学、转专业制度,是因为大学录取实行按计划录取,每所学校在录取学生时是按额定计划,有学校录取分数线、专业录取线的,这样的录取制度,制约了后续的转学、转专业。社会舆论也对转学、转专业很敏感,担心这成为一些有权有势者子女曲线进名校、热门专业的路径。

“我不是一个螺丝钉”


除了本科生退学外,北清退学者中也有研究生和博士生。
“在读直博前,听到有研究生读着读着跳楼了,我就不能理解,读个研而已,大不了读不下来出来工作,为什么要跳楼?”哈里对本刊记者说。2019年9月,在北京大学计算机图形学直博读到第五年时,他决定退学。离校时,他连硕士学位都没拿到,只有一个盖着红章的肄业证书。
本科时,哈里以连续四年年级专业成绩第一的身份,从中南大学毕业,并被推荐免试保研。在浙江大学硕士、清华大学硕士和北京大学直博间,他选择了最具挑战的直接攻读博士,走进自己中学时的“神话”——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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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6日,清华大学又一次迎来参观高峰期,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及家长进校参观游览。(@视觉中国 图)
“在我们三四线城市,比较底层的学子心中,北大是一个神话一样的学校。北大的老师肯定都是大牛。” 哈里对本刊说。他很早就决心在游戏领域深造,由于觉得国内没有很好的游戏设计专业,他在计算机专业中选了一个和游戏最接近的方向——计算机图形学。
一段幻灭之旅,也随之开启。
头两年,哈里的学业顺利,但随着研究方向的确定,他和导师的矛盾日益明显。哈里介绍,他想坚持做游戏领域的研究,但导师想让他做业内前沿性的研究,导师态度的强硬更让他不适。“我感觉我就是个工具,必须按照导师的想法去做。他不关心学生付出怎样的辛苦,也不关心学生自己有什么样的人生理想和志向,这个让我受不了。就让人觉得自己被物化,而且是那种很贬值,很廉价的感觉。”
从研究生三年级起,哈里开始抑郁,考虑是否应该退学。
“等你真的上了北大之后,会有一些诱惑在等着你。你会发现这个社会比你想的残酷一些。”哈里说。得知他想退学后,辅导员会以一些成功案例开导他,比如,有了北大博士学位,有学长能获得年薪两百万的工作,如果没有这张文凭,可能就是20万。
正好,当时为响应国家鼓励创业,北大增设了创业休学,哈里办理了休学,从自己心中曾经的“神话”暂时退出,透透气。
经过几个月的冷静,在北大读直博的哈里重回校园,但不到半年又陷入抑郁。一个决定已在心底生成。年薪两百万的案例也留不住他了。“博士当中可能也只是最优秀的那批人进了华为能拿到高薪。这不光是要再熬三四年的问题,可能是我将来的理想也要随着这两百万被埋葬,我觉得还是不要。”
虽然是本科学历,还有着退学的经历,哈里找工作还是很顺利。休学时,他创作了一款游戏,没想到火出圈了。不少媒体和游戏圈的人都玩过他的作品。哈里现在国内一家著名的互联网公司做游戏设计。
“我现在做的项目中,我不是一个螺丝钉。我真的是从底层开始构建一个游戏,我觉得在这样一个团队里合作很轻松,而且能激发潜能。”经历低谷,哈里正实践着自己的梦想。
“如果你没有在一个被尊重,有安全感的环境中,你是不可能完成自我实现的。”哈里知道,自己目前的收入远低于研究生毕业的师弟,但做着喜欢的工作,他“很快乐”。

空心病


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像哈里一样有自己喜欢的方向。人生最可怕的是没有前进的方向,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2016年,徐凯文和家人在毛里求斯度假时,突然收到一条学生的微信:“我现在手里有一瓶神奇的药水,不知道滋味如何。”这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学生,徐凯文赶紧启动自杀危机干预。这个学生非常优秀,是保送上的北大。
作为北京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副主任、总督导,徐凯文在演讲中分享了多个他紧急干预北大学生自杀的案例。还有一个学生入校时就是某省高考前三名,进了北大后第一个学期的成绩是学院第一名,但是就在那个学期,甚至在此之前,他已经有尝试自杀的经历。大学里,这名学生反复尝试自杀。四年的时间,北大心理咨询中心、学生的父母,还有院系的老师都竭尽所能想把他引回正轨,住院、吃药,所有治疗手段都用尽了,但他还是了无生念。最后他的父母决定让他放弃学业,退学回家。对此,徐凯文非常痛心。“我见过很多非常优秀的孩子,都是名校中最优秀的学生们,他们中的很多都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甚至屡次三番尝试放弃生命。”
徐凯文觉得这些优秀的学生得了“空心病”。征得一些典型来访者的同意,他把学生写给他或者说给他的一些话分享出来。
“我感觉自己在一个四分五裂的小岛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得到什么样的东西,时不时感觉到恐惧。19年来,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也从来没有活过。”一位高考状元在一次自杀未遂后这样说。
“学习好工作好是基本的要求,如果学习好,工作不够好,我就活不下去。但也不是说因为学习好,工作好了我就开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我总是对自己不满足,总是想各方面做得更好,但是这样的人生似乎没有头。”这是又一个同学的描述。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我的世界是一个充满迷雾的草坪,草坪上有井,但不知道在何处,所以有可能走着路就不小心掉进去了,在漆黑的井底我摔断了腿拼命地喊,我觉得我完全没有自我。这一切好难。”
徐凯文总结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找不到自我,不知道自己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会有强烈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这种孤独感来自好像跟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并没有真正的联系,所有的联系都变得非常虚幻;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他们也不知道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他们取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和成就,这些成就似乎是一种瘾,一种毒品。他们似乎很多时间都是为了获得成就感而努力地生活、学习和工作。但是当他发现所有那些东西都得到的时候,内心还是空荡荡,就有了强烈的无意义感。”
这也不仅仅是名校的问题。世界卫生组织2017年曾指出,四分之一的中国大学生承认有过抑郁症状。学业、人际、恋爱、家庭以及就业压力成为大学生抑郁症的诱发因素。
2019年,第八届海峡两岸暨港澳地区高校心理辅导与咨询高峰论坛上,中国台湾南华大学生死学系教授游金潾提到,大学一年级和大学三年级是抑郁症的高发期。大一是从依赖阶段走向独立阶段,探索自己要走向何方的时候,会迷茫、会困惑;大三要面对人生的重新选择,有可能埋怨专业选得不对,或者担心以后的读研和工作,焦虑更多。


感谢退学


熊丙奇不认为退学是一种失败,应该以平常心对待。“退学现象,其实在任何国家的大学都存在,这不是什么大事,学校和学生都不觉得有多大损失,反而,这被认为是一种动态的、持续的学校和学生的双向选择,既促进大学提高教育质量,也让学生找到适合自己的大学和专业,以发展自身的个性和兴趣。”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2011年,周浩从北大生命科学研究院退学。三年前,他的高考成绩位列青海省理科前五名,他本来最想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机械、电器。而北航有很多动手实践课程。但这个想法遭到了家人老师的一致反对,父母觉得这样高的分数不报考清华北大简直就是浪费。周浩最终还是妥协了,“当时还小啊,再有主见也还是听家长的”。
然而,这却是痛苦的开始。大一时,周浩努力逼迫自己认真学生命科学,却提不起兴趣,他也曾想过转到工科,可最终因规定无法实现,一度很绝望。大二时,他决定休学一年,去深圳打工。他当过电话接线员、做过流水线工人,没有一技之长又不擅长交际的周浩感受到了社会的残酷。
最终周浩向父母摊牌,诉说自己在北大的痛苦,选择转入北京工业技师学院。周围人都认为他疯了,但这一次周浩很坚定。“我一直比较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如果一辈子都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的一生就毁了。如果我过得很精彩,总有一天,可以证明给当初质疑自己的人看。”
毕业后,周浩被北京工业技师学院留校任教,并于2018年拿下了全国技工教师能力大赛的一等奖。也是在2018年,篮球运动员齐麟从清华大学退学,加盟中国职业篮球联赛(CBA)的新疆广汇飞虎俱乐部,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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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视觉中国 图)


在清华大学读大一时,他和新疆男篮签下了一份培养协议。根据当时的愿景,齐麟既可参加青年队的各类赛事,也可参加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CUBA)。但当时恰逢新赛季CUBA竞赛规程调整,根据新规,凡是参加过俱乐部青年联赛的运动员,不得参加CUBA的比赛。齐麟只能在职业和校园两条路间抉择。
“清华大学的教育和文凭,能给他带来数不胜数的好处和优势。”体育记者陈月泽曾评论道。但考虑到运动员职业生涯的短暂,高竞争和不可控性,齐麟只有打CBA,才有希望实现自己的篮球梦想。
“我打算50岁时以社会考生身份再参加一次高考。如果招生标准没大改的话,目标是北大清华吧。”Deluxe说。作为2001年考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又退学的老学长,Deluxe喜欢那种不以工作为目的的读书,“纯粹就是享受这段经历。就像你去好的饭店吃一顿饭,目的不是为了吃饱,而是为了享受美食一样。”
Deluxe当年报考清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高三时,清华来到他所在的高中宣传,带了张理学院的下沉式广场的海报。Deluxe觉得,这广场看着像剑桥校园,就报了。
但真正就读后,Deluxe很失望。当时他的专业必修课较多,有时从早到晚都上课,但他高中课很少,自己的时间很多,所以大一开始就不是很适应上课节奏。而且因为清华偏工科,文史类的课比较少,很多时候他要选一些不太喜欢的工科课程满足学分要求。还有就是课程质量,大部分都是大课,“有些老师对于备课真的是一言难尽,课程目标很不明确,作业完全不是为掌握知识服务的”。
因此,从大二起,Deluxe就开始申请美国本科学校。
考虑家里经济条件,他的目标是争取全额助学金,几次失败后,终于在大四毕业前夕,收到斯坦福大学和达特茅斯大学等名校的录取通知。权衡了经济资助金额,他离开清华,去达特茅斯攻读数学和语言学。读完本科,他又去法学院深造。
毕业后,Deluxe也没急着找工作,而是云游四海。“目的性太强的,最后很容易崩溃。”多年来,Deluxe也见识过各种名校学生的不同发展案例。他这种历时八年读两个本科,毕业后又不寻高薪就业的案例实属少见。
“这叫做无欲则刚。” Deluxe说。
而网友陈雪容在知乎自述她是因为抑郁症从清华退学。上大学前,她就常年承受学业压力,休过学,进入清华,抑郁症复发。根据规定,休学不能超过两年,陈雪容休学一年半后,还是觉得实在不行了,才退学,“算半被迫退学”。
退学后,陈雪容没有再重考名校,而是参加自学考试,从大专开始,在网校学英语,成为读书会组织者。在这些环境中,没人说她退学可惜,或怜悯她,都是赞叹欣赏,爸妈更是说,要感谢她能退学,“这样你没有光环,可以从零开始奋斗,不容易成为表面光鲜实际丑恶的人”。
“我真心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充实,没有心理负担。”陈雪容在知乎写道。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孤傲偏执,有了环境和师长的呵护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我也没觉得社会阶层下降,虽然有点小遗憾,但是我不会自怨自艾。只有(那些)没了清华学历就什么都不是的人才会失去了清华就活不成好样子。我不是。”(根据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周见、哈里、Deluxe为化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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