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杂绪

文 黎浩楠

大学四年，求学天津，乘坐火车，南来北往，动辄三四十小时，一年数次，已经让我有些惧怕出门远行了。

北上出川的长途大巴车，我从来都不坐，理由也很简单，就因为读了李白的《蜀道难》。很少坐飞机，买不到火车票，或者必须要赶时间，这样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坐。因为学生时代，对我而言，坐飞机这种消费方式，完全叫做奢靡。所以频繁的往返，火车终归是我的首选。

四季变换，沿途风景各异，秀色可餐。途中所遇之人，万千面孔，偶尔闲聊，亦能增长见闻，及至临别时的一声再见，也让人感受到一份温暖。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天，给心灵提供了一个广阔的驰骋空间。离愁别绪，总算稍得慰藉。

但是旅途的劳累，恰似铜锤，把宛如玻璃的心，敲打得支离破碎。

订票、取票、验票、候车、检票，一环紧扣一环，铸成了一条铁链，牢牢地拴住了注意力，几乎由不得一点儿分散。内心紧绷的弦，直到上车后，才稍微松缓。而在上车之前，老担心列车一溜烟似的，转眼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无助的自己，伫立站台边，和沉默不语的行李箱，互相取暖。惆怅、失落、悔恨、懊恼，交织于心，情绪倾盆大雨，只有无可奈何地等待天晴。

或许会有人嘲笑这是杞人忧天。但是每想到这样的场面——列车开后，未上车的人，呼天抢地，甚至痛哭流涕——我就不得不通过担忧来撑起一把保护伞。车已走、人仍留的悲剧，我不幸多次看见。

我并不希望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以这样的方式来呈现。而前面的嘲笑之人，也许对乘坐列车保持着新鲜感，并没有发现列车这种现代交通工具，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交通便捷，人走得更远了，视野也更加开阔了。然而漂泊的形体也越来越难以靠岸，不得不苦苦在狂风巨浪里，寻找心灵的港湾。渴望回归的诉求是如此的强烈，分明想发出响彻云霄的巨吼，结果声音却变得消瘦；分明想让思念像黄河一样咆哮，但迫于现实的束缚，结果却变成了涓涓细流。

每次和亲人的通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在挂掉电话之后，内心却总是飞沙走石一般。久未回家，母亲的头上，必然又新添了白发；父亲的额头，定然又多了几道皱纹。无论我们当初以怎样的理由出门远行，经常回家看看，总是好的。即便这意味着要感受更多离别的疼痛，但这疼痛到底也是幸福的。

临近年关了，此时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又不禁潸然泪下了。返乡的队伍日渐庞大，列车啊，您辛苦了，可您能跑得再快一点吗？因为，我渴望着早点回家。因为，每个乘客都渴望着早点回家。

奔跑在祖国大地上的列车，曾载着我南来北往的列车，像载着我一样，如今载着许多人走南闯北，外出打拼，又载着他们平安返乡的列车，一年又一年，始终奔跑着的列车，您是生命之车，平安之车，幸福之车。

快过年了，列车啊，您辛苦啦！有君长相伴，他乡故土手相牵！有君常相伴，明月天涯心相连！愿您长康健，岁岁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