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7、18
“小学是在寺庙里，房子都老高老高，屋脊上雕着飞龙走兽，绿苔长年把瓦槽生满，有一种毛拉子草，一到雨天，就肉肉地长出半尺多高来。老师们是住在殿堂里，那里原先有个关帝爷，脸色枣一样红，后来搬掉了，胎泥垫建了院子，那一对眼珠子，原来是两个上了釉的瓷球，就放大门口的照壁顶上，夜里还在幽幽地放光。两边的廊房，就是教室。上课的是高年级学生。台阶很高，我可以双脚从上边跳下来，但却跃不上去。每次要绕到山墙角儿，却轻轻松松地从那一边石头铺成的漫道上单脚蹦上去。那山墙角地是一棵裂了身子的老苦楝树。树顶上有个老鸦巢，筛筐般大，巢下横枝上吊着一口钟，钟敲起来，那一家老鸦却并不动静，这奇怪使我不解了好几年呢。”
记得当我第一次读着这样的文字时，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心底里的那种膜拜油然而生。后来才知道，这是贾平凹怀念他自己的学校和语文启蒙老师的文字。
“我那时最爱语文，尤其爱造句，每一个造句都要写得很长，作业本就用得费。后来，就常常跑黄坡下的坟地，捡那死人后挂的白纸条儿，回来订成细长的本子；一到清明，就可以一天之内订成十多个本子呢。但是，句子造得长，好多字不会写，就用白字或别字替着，同学们都说我是错别字大王，教师却表扬我，说我脑子灵活，每一次作业都批"优秀"，但却将错别字一一划出，让我连做三遍。学写大字也是我最喜欢的课，但我没有毛笔，就曾偷偷剪过伯父的羊皮褥子上的毛做笔，老师就送给我一枝。”
像贾平凹这样的穷孩子，在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却对语文、对写作着魔了。这是一位普通的语文老师的魔力。初次读这篇文章，给了当时正沉溺在课堂上题海训练中的我以巨大的启发。从那时开始，我决心在我的语文课堂上改变一些什么……
一、第一堂课，我吹牛了
这是新学年新生的第一堂课，与学生第一次见面。我改变了以往的启始课教学，居然在学生面前吹牛了。第一堂语文课，我向同学们介绍自己。“我教了20多年的书，带过近1000名的学生，到过20多个城市，读过超过150本的书，每年坚持15本书的阅读量，每天坚持1000字以上的写作，写过10万多字的文章……”学生们坐在下面听我讲，不停地“哇”、“哇”，他们惊叹了。
第一堂课，我真的吹牛了。我没有去过那么多的城市，没有做到那么多的阅读量，没有做到每天坚持写作。但我还是这样说了，我在第一堂课吹了牛。因为这堂课我要教学生怎么做自我介绍，让他们感受自我介绍一定要带给别人“哇”的感觉。
“我是谁？” “我能做什么？”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我们能一起做什么？”这三个方面的问题，就是自我介绍的主要内容。自我介绍要简单明了，热情而有活力，给听众带来智慧，想要记住你并且想主动认识你，带给被人“哇”的感觉。我相信这堂课的自我介绍方法，一定会给学生留下很深的印象，在他们今后的社会体验中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们的语文课到底要教给学生什么？到底要给学生今后的生活留下什么？这是我们在上课前要好好想过了。
二、鲁迅的印记
这天，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初中生的语文课可以这样上吗？可以这样学鲁迅的文章吗？要知道，前几天我把鲁迅板块的这三节课教学总目标定为：一、从《鲁迅自传》、《鲁迅传》节选、《<呐喊>自序》三文入手，让学生学会在文章中寻找鲁迅一生的踪迹，走进鲁迅的心灵。二、在解读鲁迅其人其事的基础上，通过对鲁迅小诗的阅读交流，学会交流自己的阅读感受。三、学习用随笔、课堂交流等形式表达自己的阅读感受，接受鲁迅精神的教育。
第一节课，印发《鲁迅自传》、《鲁迅传》节选、《〈呐喊〉自序》材料。放开自己的手，留足够多的时间让学生静静地读、静静地圈划。告诉学生，我很喜欢语文课的这种味道：全班学生静静地看着文章，圈划着，并适时地交流着。
第二节课，印发鲁迅1903年送给好友许寿裳的照片背面题诗——《自题小像》。“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我居然先让学生试着解释。学生的答案是丰富多彩的，学生的回答五花八门的。然后我才引导学生结合鲁迅其人其事谈对这首诗的理解。学生大致理解了之后，再发放《自嘲》、《惯于长夜过春时》两首诗资料。这三首小诗是最能体现鲁迅思想和鲁迅精神的精粹的句子，通过这三首小诗进一步引导学生解读鲁迅。
第三节课印发郁达夫先生的《怀鲁迅》全文资料。这样的一个鲁迅死了，如果你第一时间知道你会怎么想怎么做？读，请你们反复地读，默读、细细地品读、激情地朗读；写，在原文的空白处任何地方写上你的联想、感悟、理解等，写得越多越好，写得越能结合上课学过的鲁迅相关内容越好。
这三节课，就是这样设计的，也是这样走过了，在学生的心里留下了印记，也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印记。从未想到，可以这样领着学生读《怀鲁迅》。让学生在字里行间写上自己对鲁迅的理解，让学生带着亲近去读《怀鲁迅》，不是读一篇课文，是读一个人。
三、失败了，也是英雄
学生们都特别喜欢《史记》。我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史记》列传专题的选读。学生特别喜欢《鸿门宴》和《垓下之围》，喜欢项羽这个失败的英雄。我仿佛现在还与我的学生们一样沉浸在刘邦与项羽的故事中，沉浸在学生随笔集《王的启示》的编写中，沉浸在人性与英雄的争辩中……回忆了走过的一个月，让我秀一秀学生们稚嫩而激情的自创诗吧！
项羽叹（张**）
或闻项籍重瞳子，鸿门设宴心悲慈。
乌江波转误天时，四面楚歌定天子。
项羽叹（金**）
万夫莫敌唯项羽，楚汉骄雄争天下。
勇猛有余智不足，乌江自刎命归西。
项羽叹（金**）
楚汉分天下，项羽王彭都。
私智不师古，身死在东城。
项羽咏（郑**）
中华上下五千年，锦秀英雄代代出。
成者为王败者寇，却见乌江起枭雄。
项羽赞（王**）
项羽一生尽豪气，举手投足千斤鼎。
年少志向对秦仇，破釜沉舟真男儿。
分封天下霸王气，英雄气概撼古今。
乌江岸上一声叹，激起后人千层浪。
乌江叹（余**）
一代英杰乌江尽，留得遗憾来者叹。
全身是胆万人惧，乌江难断后人望。
咏虞姬（黄**）
虞兮倾城未逢时，可怜随王又征战。
叹王力大拔山兮，姬歌和赋伴君仪。
命运如济为人妇，定是比翼舞虹霓。
惨败垓下听楚歌，嫣然一笑留千古。
我暗暗地对自己说，看我们学生们多有才。不，不是有才，是有情，因为真的和老师一起入情入痴了，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
四、唯美“蒹葭”
这天，和学生们一起学习了《蒹葭》，收到了每一位学生的感悟文字。暖色的灯光下，读着学生的文字，这种感觉很幸福。
喜欢这篇：“喜欢《蒹葭》的韵味，这种情感是那样的纯朴、朦胧，这种情感才是最真实最完美的。文中的一唱三叹手法，让全文有了浓浓的情感色彩，给人许多的联想空间。”
也喜欢这篇：“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给自己一种‘黎明的感觉’，以‘婴儿般眼睛’，以‘蒹葭般的心情’，看待世间的一切，珍惜身边的人，特别是爱我们的人和我们所爱的人。如果我们现代人在这个嘈杂的社会里，也能有这样的朦胧美好的心境，那该多美啊。”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和年轻的你们一起读《蒹葭》，走过“蒹葭”，和你一起拥有“蒹葭般的心情”，真的很幸福。
五、雏菊花开满地香
今天，同学们让我为我们班的学期随笔集子写几句话。说句实话，从教二十年来，现在的这批学生绝对不是我所带过的水平最好的一届，但我可以骄傲地说，这是我所带过的学生中最纯真最可爱的一届。“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来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缨络，编织你们！”是你们，让赵老师真的有这样的激情。可以想象，当我在教室里说这句话时，我们班的每一位同学脸上的可爱笑容。
此时此刻，我略带着一种愧疚的心情写这篇小短文。愧疚一：每个学期开学都对这批热爱写点什么的学生说，这学期你们要好好写作，期末的时候赵老师会你们一本专刊。然而每到期末时，作为分管学校教学管理的自己常常因为期末的繁忙而有意忽略这件学生眼中的大事——出一集学生作文专刊。这样的事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真的让我觉得有点愧疚。
愧疚二：我总会在我的电脑里按学期收集学生的作品，并取了个好听的文件名——《雏菊花开满地香》。打开两个学期的《雏菊花开满地香》，发现打印出来的学生作文真不少；而打开本学期的《雏菊花开满地香》时却发现收集的作文篇数虽不少，但更多的只是当时用手机拍下的学生作文的照片，并没有一一打印出学生的文字。现在终于可以出专刊了，但不少纯真而可爱的文字却只是因为没有打印稿而无法收集到这本专刊中来。真的有点小遗憾。
这一篇篇幼稚而真实的文字，都是一朵朵的雏菊，平凡而清香。翻开它们，会像菊香般无意中浸入我们的心，掀起我们心灵深处的一个又一个淡淡的涟漪。每一篇文字里，都留存着同学们的屐痕和感悟，都熔铸了同学们的性情和才思。虽然文笔还显稚嫩，但都有足够的自信。
六、学生的作品《致十八岁》
我不是飞鸟
没有方向
却抱定心思飞翔
若有一天
我不理会猫和狗
不关心球赛
不为花开花落感伤
甚至忘却孤独
那么，我便有了
坚硬的外壳
发达的泪腺
通达的世故
不再只是飞鸟
太遥远
就地老天荒
天黑以后
海子死去
顾城活下来
从今天起
世界一分为二
因为
鱼要呼吸
人要喝水
不知不觉，十八岁了
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了。
读着这段学生为十八岁成人礼所创作的文字，读这样一个思考深邃的人，我不由地眼角泛泪。
想起《瓦尔登湖》的一句话：“年轻人收集材料准备修建通往月亮的桥梁，而最终中年人决定用它们修建一所木堋……”当今的语文教育，木棚太多，月亮太少。
如果你是语文老师，如果你有这个机会改变，那就在应该建造的木棚边上，留一轮纯洁的月亮给年轻人想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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