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与苦菜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

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

“小满小满，麦粒渐满。”进入到小满，大地上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曼妙，夜莺轻啼、雨打芭蕉、梅黄杏肥……美好的初夏浸润着大地，阳光暖而不燥，枝叶繁而不乱，微雨蒙蒙，燕子双飞，万物生机盎然，却又从容不迫。

万物在这个时节欣欣向荣，向着完满的状态而生长，却又没有达到大满的状态。俗话说，满招损，谦受益，这个将满而未满的节气，才是一年中最佳的时节，少一分则瘦，多一分则肥。所以“小满”也是人生应该追求的状态。在这个时节，会有满满的幸福感，却又留有发展的余地，而不至于“满招损”。

《菜根谭》云：“花看半开，酒饮微醉。”这寥寥数字，却蕴含着人生真味。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正如人生得意之时，却不知烟花易冷，红颜易老，花开至盛，便如红颜至极，再往后便是落花寂寂，芳容憔悴，终于叶落霜凝，秋意肃杀。酒至微醺正好，若是烂醉如泥，却又失之莽汉，没了那分雅趣。

小满有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小暑至。

民谚云：“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苦菜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初夏时节最适宜上桌的一道野菜了。

苦菜，我们这里叫做苦苣菜，也有地方把它叫苣荬菜、败酱草的。在北方很常见，是一种旺生于路旁的菊科植物。在田野、在路边、在沟渠旁，遍地都是它们绿的鲜亮的生机勃勃的身影。小时候，妈妈会带我到野地里挖苦菜，那时候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妈妈告诉我说：“小满吃苦，夏不中暑。多吃苦的东西可以清肝火，解暑气。”妈妈还告诉我，她小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把书包扔下，就要挎起篮子，带着小铲，和小伙伴们到野地里玩耍，玩够了，还要挖满一篮子野菜，荠菜、苦菜、马兰头，装满小篮子，回家焯水一拌就是一盘美味的菜肴。

如今，苦菜也渐渐登上大雅之堂，在一些宴会上，经常会上一盘鲜嫩的苦菜，在大鱼大肉当中，如翠玉一般的苦菜更讨人喜欢，满桌荤腥吃腻了，夹一筷子苦菜清清口、解油腻，别提多惬意了。

雨后初晴，带着孩子们，拿着小铲和小篮子到野外转悠。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寻找苦菜的身影。那些鲜肥的苦苣菜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真正的青翠欲滴。它们幽幽淡淡的茎叶就在温煦的和风里招展摇曳。蹲下身去，贴近大地，轻轻将一颗颗苦苣挖出来，放进小篮子，看着一点点装满的篮子，想必你也会体会到“小满”的快乐。

经过一两个小时的采撷，带着盈筐的沾满田野气息和夏日芬芳的苦苣菜拎回家，倒在厨房地上，细细择菜，将老硬的根茎和杂草择去，只留下嫩嫩的茎叶，在清水中洗干净，烧一锅沸水，把洗净的苦苣菜下过焯水，焯去涩味，捞出来过凉水冷却后，挤干余水，细细切碎，加一点糖、盐和鸡精，淋适量的酱油和香醋拌匀，再滴上那么几滴香油，如果喜欢，还可以加上几块切碎的五香茶干或者撒一些煮入味的花生米，那真是色香味俱全。不及入口，满满的翠意早已抓住眼球。夹一筷尝尝，满口鲜爽凉嫩，掩映着微微的泥土气，那种惬意舒畅的感觉抑制不住，带着夏日的气息轻轻撩拨着你的心弦。都市人吃腻了家蔬，正适宜换一下口味，尝尝这应季而生的苦苣菜，苦涩中却见甘美，最美妙的就是那一丝来自原野的清幽香远。

不需鱼肉荤腥，只要一盘凉拌苦苣菜，再切一小碟五香茶干，佐一晚小米稀饭，便是一顿清爽的晚餐，清平淡泊，又可以降脂减肥，也算得是人间至味了吧。

所谓苦夏，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盘鲜嫩的苦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