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录（5月20日 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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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继续聊美国大选的话题，先从美国不久前发生的 一个抗议事件说起。 上个月，美国发生了一个华裔和平抗议的事件。讲到抗 议，你不要想一定是上街游行，可以是在网上到白宫请 愿。事情的起因是一位非洲裔的歌手在 YouTube 唱了一首 有辱华裔的歌曲《遇见盗匪》，开头的歌词是讲怎么到华 裔家庭去偷珠宝，这是鼓励行窃行为，因此华裔团体开始 抗议。根据白宫的规定，只要一个月内有 10 万人签字，白宫就要官方出面予以答复。头十天有大约 3.8 万华裔签了 字，后来 BBC 报道了这件事，签字的速度一下子加快，到 10 月 14 日已经凑够 10 万个签名，接下来看白宫怎么说。 同时，大家也跑到 Google 要求维权，Google 不得不从 YouTube 上撤掉这个视频。从这件事我想谈一个更深入的 话题，那就是美国的政治由谁决定? 在中国，大部分人想当然地认为是由富人决定，这简直错 得离谱。在 2016 年美国总统大选中，至少两个最扎眼的候 选人特朗普和桑德斯都和富人们撇清关系，因为他们知道 在一人一票投票时，穷人基数大，拉选票更有效。当然， 世界上永远没有最错，只有更错。更错误的观点认为是由 犹太人决定，甚至是什么共济会、骷髅会决定。 有这样的错误观点很正常，过去的教科书就是这么宣传 的，不过那是拿 19 世纪末的情况来说事了。那么美国的政 治是由谁来决定的呢?显然也不是由政客们所说的老百 姓，或者人民大众来决定的，那是美国的左派在往自己的 脸上贴金。真实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利益 集团。

      说到利益集团，可能还有人会问，利益集团难道背后不都 是资本家、富人和华尔街么?答案还真不是!在美国生活 过一段时间的人，多少都能体会到什么是利益集团。虽然 美国有一些利益集团确实是代表资本家和富人利益的，比如各大公司的游说团体，但是更多的则是代表行业利益、 族群利益，或者劳工利益，甚至有共同爱好的群体的利 益。比如美国会计师协会是代表专业人才利益的;环保组 织和美国步枪协会是代表共同爱好的人;非洲裔国会游说 团、拉丁裔国会游说团等等就不用说了，代表他们的族 裔;而我在一开始提到的号召华裔请愿的各种团体，则代表亚裔的利益。 利益团体在美国的政治体制中，需要有人代表他们的政治 诉求。他们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用中国的老话讲，就是 仗着人多力量大，或者团结就是力量，影响当地的议员、 其他的政策制定者和政府官员。利益团体会在大选时和各 个候选人谈条件，看哪个候选人承诺得多，就把所有的票，或者 80%的票都投给一个候选人。由于美国的大选双 方得票非常接近，因此哪一方在关键的州多出几十万张票 很有用，参选的各方一般都不敢得罪利益团体，这样一 来，利益团体的利益就有了政治上的保障。比如美国步枪 协会，一共只有两百多万会员，占人口的不到 1%，但是他 们每次投票非常一致，谁也不敢得罪他们，这使得美国一 直无法禁枪。类似地，犹太人利益团体会每次把 80%的票 投给一个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候选人，当然，为了不撕 破脸留有余地，他们会给其他人象征性地投 20%的选票。 这样，虽然犹太人在美国只占人口的 1%略多，谁也不敢小 瞧他们的政治诉求。

      相反地，占美国人口 4%的亚裔却是一团散沙，没有形成有 影响力的利益团体。伯克利前校长田长琳生前曾倡导成立 亚裔的 80-20 协会，仿照犹太人的做法。后来在 2008 年大 选中，80-20 协会确实为亚裔争得了一些利益，他们让奥巴马承诺内阁中至少有一名亚裔部长，奥巴马倒是答应了这 个诉求并且履行了承诺(骆家辉商务部长，朱棣文能源部长)，但是在其他方面损害亚裔利益，导致这次亚裔团体普遍在共和党那里寻求利益最大化。 利益集团的势力不仅决定政治选举，还影响当地的商业， 美国最大的连锁店沃尔玛在加州的商店非常少，原因是加州的另外两家连锁店——塔吉特(Target)和 Safeway 工会力量非常强，千方百计游说各级官员，阻挠他们批准沃尔 玛开店。 政客们靠利益集团的支持上位了，自然要为利益集团办 事，他们除了在制定法律时偏向背后利益集团的利益，还 经常搞一些冠冕堂皇的噱头，变相为利益集团牟利。你在 新闻中可以看到现任总统奥巴马，很多行为不像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应该有的，比如常常无原则地袒护非洲裔，以诺 贝尔和平奖得主的身份把中东搞得一团糟外，在世贸协定外推行 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也被称作“经济北约”)，以及致力于推行不切实际的医疗改革，其实都有要 为利益团体站台的原因。袒护非洲裔就不用说了，在中东的行为和民主党得到很多阿拉伯人的捐助有关(他们给希 拉里提供了很多捐助)，他所谓的医保改革其实就是削减 医疗系统的利益，维护律师利益，因为他和很多民主党重量级人士都是律师(包括克林顿夫妇和当年的总统候选人爱德华兹)，至于 TPP 则是金融资本家最喜欢的东西。 当然，奥巴马最为人诟病的是失败的医疗改革。美国医疗成本下不来的原因，是因为太多的钱赔给了那些所谓的特 倒霉的病人(比如该割左肾割到了右边，这些赔偿都是天 价的)，以及帮助这些病人打官司的律师(通常拿一半赔 偿金)。为了避免官司，美国的医生不得不购买非常昂贵 的事故保险。我原来的一个房东是做心脏手术的外科医 生，50 多岁就退休靠出租房子过日子了。他和我讲，美国不像中国，美国不太迷信老医生。做心脏手术的，过了 50 岁其实手会多少开始抖，这时候事故保险一年要十多万美 元，虽然每年还能挣 30 多万，但是除去保险只剩一半，每天工作压力又大，还不如退休收房租呢。因此，美国医疗 的结症在于法律制度。而奥巴马为了自身利益集团(法律从业者)的利益不愿意改革这一大块，他只是希望医生少 挣钱，保险公司少收费，当然医生们和保险公司也不傻， 因此就抵制他的医疗改革。 从利益集团的势力来讲，最有实力的是各个工会，包括教 师协会，接下来是宗教组织，再接下来是犹太裔、非洲裔 等族群的利益集团。然后是美国医生协会、律师协会、步 枪协会、美国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IEEE)等专业组织 (大家可能不知道，IEEE 虽然是一个高大上的学生组织， 但是非常抵制给外国人发工作签证)。地区性的利益集团 影响力相对要小一些。这些利益集团大部分和财富没有太 多关系，但是和里面每一个人的利益和工作有很大关系。 讲到这里，你可能会想:美国社会真黑暗，到处是利益团体。我倒不这么看。美国之所以形成这么多的利益集团， 有它的根源。美国国家其实源于地方自治的社区，政府是 协调他们利益自下而上的组织。每一群人都有自己的利 益，联邦政府从一诞生开始，就一直在平衡这些利益，而 政客则成为利益群体合法的代言人。在美国，为了自己族群和利益团体争利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羞耻不羞耻的。在大选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谁的声音大，谁 的票作用就大。

      中国政府和企业家长期以来以为和美国政府打交道，和企业打交道，就能解决在美国的事情，其实这种想法非常不全面。要想搞定美国，就必须学会和这些利益团体打交 道。利益团体的需求，主要是利益，而非政治原则和理 想，只有双方能够在利益上达成一致，倒反而容易打交 道。 最后，我还想讲一句，在现代契约社会里，大声疾呼要求 自己的权利，为自己谋求利益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情，是 大家都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