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取城市之味

大多数人生,总会伴随着某个标志性事件,进入到身不由己的阶段。这个事件可能是升职、结婚、生子,也可能是亲友的病故、爱人的离去、生意的失败。令人讨厌的节点。向上看满目眩晕,向下看不寒而栗;试图寻找慰藉,却又狐疑警惕。于是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眼看着自己被一股难以控制的洪流挟裹,和其他人无甚区别,匆匆汇入那被称为历史的浩瀚中。

还好,人类是善于编织故事的物种。伟大的消费主义创造了无数语境让我们相信,换一个环境、一个人、一个圈子,就能换一个人生。大城市里的劳动者们,带着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的优越感,频频出逃,自我救赎。

对于钱少、胆小而又好奇的一众来说,美食大抵是最安全而放肆的救赎之路。某个雾霾冬日,一挂鲜嫩的羊肉还冒着热气从汤里捞起,碰到紫铜锅边滋的一声缩成小团:不管,蘸上裹着鲜香菜的芝麻酱,加着汤水囫囵入口。嘴里呼的一下热气腾腾;烫,忍不住撅起嘴唇透个气,于是羊肉的鲜味混合着热气又贴到鼻子上;冰冷的鼻尖被蒸汽化开,毛孔挨个打开,冷空气又滋滋儿顺着毛孔进来,别有一番滋味。所以谁说只有盛宴才是一场盛宴?

救赎也发生在旅途。每到一个城市,除了瞻仰伟光正的建筑与街区,假装感慨一下自己又比别人高了一点点之外,我们总还是要回归到饮食男女与柴米油盐。巴黎街头排上个把小时,试一试百年老店的鹅肝。三欧不到也可以感受入口的滑腻,再配上酱稠的梅子酱,饱满油腻瞬间被酸度点亮、果香中带着肉味,顿时让人两眼发光,忘记了和别人拼桌的囧与尬。再或者蜷缩在河北某个县城,点上一碗来路不明的羊杂,就着新鲜出炉的脆皮烧饼,咔嚓咔嚓,看着脆皮儿和芝麻哗啦啦地掉到羊汤里,居然也有一种快感和乐趣。再或者,流行的黑暗餐厅里,一边吸吮着指尖的西红柿酱汁,回归原始的饮食乐趣,一边揣度着身边人的表情,黑暗中夹杂着盲人服务生的“attention”。突然,一阵现场演奏的爵士乐清泉一样流入耳中,感官得到极大的滋养。

感谢城市,感谢城市带给我们的这些味道,让尚未出逃就已渴望回归的我们,在丛林中的某个安全角落里,花上几个贝壳,和有趣的人坐下来,吃一点食物,忘记图腾,品尝自己的灵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简单的快乐被破坏。城市美化运动一路高歌,“下等空间”与产权暧昧的“灰色空间”哀鸿遍野。某些被定义为衰老的、破旧的、粗糙的、不安全的空间,连同所有的记忆与味道蒸发了。街边老奶奶的零食摊、外地人搭起来的早点铺难觅踪迹。城市之味变成鱼翅之味就好吗?

列斐伏尔指出,当社会生活的时间性被打碎,社会空间的组合和争夺成为一切社会行动和斗争的主题。布迪厄也指出场域是各种资本博弈的战场。而我认为,一个时代的好与坏,就是一个普通人,是否可以在成本可支付的情况下,享受到做一个下楼就有粥喝的“懒人”权利。空间权利的剥夺,不只是“公共”土地使用权的剥夺,更是对普通人时间与资本的双重剥夺。

过度解读?我爸说,有的人就是吃饱了有点儿撑。 那我们换个角度,来看看其他城市是如何尝试着做一些不一样的空间来承载无处安放的那些城市味道。(专业文章删掉因为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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