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钢与铁矿石：铁元素替代性能否撼动矿价？

经济观察报 记者 陈姗  2020年，中国粗钢产量首次突破10亿吨大关。这一纪录新高背后，是钢铁产业原材料需求与价格集体抬升。尤其是铁矿石，去年全年中国累计进口铁矿石11.7亿吨，超过了2017年10.75亿吨的此前最高纪录。从价格指数来看，大商所铁矿石指数由年内低点一度上涨超过100%，2021年开年以来依旧维持高位。

铁矿石价格暴涨侵蚀钢厂利润，作为替代资源的废钢价格亦水涨船高。多位钢铁产业人士表示，由于国内废钢资源有限，从2020年初至今废钢价格已经上涨超过30%。据mysteel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月 12日，废钢绝对价格指数从2020年4月初的2223.6元／吨上涨至3104.2元／吨，涨幅达40%。“在炼钢中，废钢和铁矿石具有一定的替代作用，因此在铁矿石价格较高时，钢厂会增加废钢的用量，减少铁矿石的用量。然而目前最大的困难是废钢数量太少，各家钢厂为了争夺废钢资源，提高了收购价格。”一位钢厂负责人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应对我国废钢资源紧缺，在新落地的《再生钢铁原料》这一标准中，就提到了开放符合标准的废钢进口。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将逐步对高昂的铁矿石价格形成抑制作用。不过，短期来看，废钢进口量并不会激增，只能边缘性替代部分铁矿石。而对于钢厂而言，由于铁矿石和废钢价格都在上涨，因此企业只能去寻求两者比例间的平衡点。

现在，废钢与铁矿石的“较量”之下，前者打压后者的“意愿”或无法达成，铁元素替代性何以撼动矿价？

再生钢铁原料进口放开

诚然，我国是全球最大钢铁生产和消费国。钢铁行业中的铁元素主要是铁矿石和废钢。铁矿石在国内资源比较匮乏，大量依赖进口，对外依赖程度约在80%左右，最高的时候达到90%。

2020年，我国累计进口铁矿石11.7亿吨，进口金额1189.4亿美元。在铁矿石市场供需偏紧、不合理的定价机制以及资本炒作等多重因素影响下，进口铁矿石价格大涨，去年12月21日涨至176.9美元/吨的历史高位，远超行业预期。

高矿价的出现，让海外矿山获得高额利润，而国内钢铁企业只能被动接受利润的大幅压缩，行业饱受铁矿石价格上涨之苦。

南钢金贸钢宝首席期现分析师蔡拥政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由于供应端海外几大矿山寡头垄断，指数定价机制不合理，铁矿石价格从下半年一路飞涨，涨幅远超钢价，叠加焦化行业去产能，钢厂利润受到严重挤压，内陆部分钢厂已出现亏损状况，而海外几大矿山维持58%-70%业务利润率。

据中钢协监测，2020年12月末，中国钢材价格指数（CSPI）为124.52点，较上年同期上升18.42点，升幅17.36%；同期，CIOPI进口铁矿石（品位62%粉矿）到岸价格为159.54美元/吨，较上年同期上升69.02美元/吨，升幅76.25%。铁矿石价格涨幅远大于钢材，对钢铁企业降本增效带来很大压力。2020年前11月，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营业收入同比增长3.7％，利润总额同比下降9.9％。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摆脱对进口铁矿石的依赖的内在意愿也在增强。

2021年1月1日，《再生钢铁原料》国家标准正式生效。同日起，符合该标准的再生钢铁原料不属于固体废物，可自由进口。（再生钢铁原料与传统废钢铁存在本质区别。目前，归属固体废物的废钢仍是中国限制进口类目。）据悉，从2019年7月1日起，生态环境部等四部委联合下文，将废钢铁、铜废碎料、铝废碎料等8个品种的固体废物从《非限制进口类可用作原料的固体废物》调入《限制进口类可替原料的固体废物目录》，到2020年末实现固体废物零进口。

不过，停止进口废钢引起了许多钢铁企业和业内人士强烈反响，他们认为，在大量进口铁矿石的情况下，停止进口最好的战略资源——废钢铁，是不应该的，与减少碳排放、减少工业固废和发展短流程电炉炼钢相悖。

在光大期货研究所黑色研究总监邱跃成看来，再生钢铁原料进口放开整个审批流程很快，从标准的制定到最后海关处编码、1月1日开始正式生效，速度非常之快。“我觉得还是与铁矿石价格大幅上涨有直接关系，可以说是应对铁矿石价格上涨的措施之一。”

中国废钢铁应用协会副秘书长冯鹤林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再生钢铁原料的进口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国际和国内再生钢铁原料对铁矿石部分替代作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铁矿石的使用和价格的上涨。

冯鹤林向记者介绍，与以铁矿石、焦炭为主要原料炼钢工艺相比，以废钢为原料的炼钢工艺省去了焦化、烧结和炼铁过程,对钢铁行业实现绿色发展有支撑作用。较传统炼钢，用废钢为原料能节省1.6吨碳排放、节约350kg标准煤、1.7吨新水、少用1.6吨精矿粉，同时可减少86%的废气、76%的废水和92%的固体废物的排放。

据国际回收局统计数据显示，近50年来，全球生产的粗钢40%是由废钢铁炼成的。“发展短流程电炉炼钢是我国钢铁工业实现超低排放、绿色发展的必由之路和治本之策。目前，我国的电炉钢比只有10%左右。”冯鹤林说。

能否撼动矿价

据Mysteel统计，自再生钢铁原料放开进口以来，目前共签署了三笔订单，分别是：欧冶链金委托旗下链金国际与日本第一大综合商社三井物产达成协议。以470美金/吨（约人民币约3041元/吨）采购3000吨日本重型再生钢铁原料发往上海港，供宝钢股份生产使用；浙江巨东股份与日本平和商事签订一单再生钢铁原料数量为2800吨；据日本贸易商称江苏沙钢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以495美金/吨（约人民币3213元/吨）的价格与日本阪和兴业株式会社进口再生钢铁原料HS3000吨。

那么，再生钢铁原料进口放开能否撼动矿价？

对此，冯鹤林表示，全球废钢贸易量近15年以来没有明显增长，基本维持在8000-11000万吨，且贸易格局较为稳定，我国能抢占多少市场份额仍是未知数。另外，据Mysteel调研，国际废钢市场大幅上涨，目前国际市场废钢价格与国内价格已出现倒挂，截止2021年1月13日，东南亚价格折合人民币税后3538元/吨，中国国内含税价3261元/吨。“综合来看，短期内再生钢铁原料进口不会出现激增的情况。”冯鹤林坦言。

蔡拥政也告诉记者，再生钢铁原料资源进口开启，并不意味着接下来进口量会激增，钢厂会从是否符合进口新标准，运费等方面综合考虑进口的经济性。他进一步分析指出，现阶段国际、国内废钢价格有一定的价差，钢厂也在积极寻找海外合适的资源量，但短期看废钢进口量的增加只能边缘性替代部分铁矿石进口，长周期看替代比例会逐渐上升。

记者了解到，由于铁矿石和废钢价格都在上涨，因此企业只能去寻求两者比例间的平衡点。目前不少钢厂已经处于亏损边缘。

诚然，如果废钢价格继续上涨，企业对废钢使用的积极性很可能大幅下滑，转而大量使用铁矿石，铁矿石价格的持续上涨就很难被抑制。

据Mysteel调研，从钢厂成本角度来测算，以江苏地区长短流程为例，高炉厂利润均高于电炉厂利润，区间在200-500元之间，意味着高炉厂竞争力高于电炉厂，即当前国内使用高价位高品位铁矿石炼钢的铁水成本要低于使用进口再生钢铁原料炼钢的成本。

冯鹤林表示，“只有当使用进口再生钢铁原料炼钢的成本低于铁矿石炼钢的铁水成本时，进口再生钢铁原料取代高价铁矿石才具有可行性。”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全球每年废钢贸易量约1亿吨，资源十分有限，参考国内近20年废钢铁的进口数据来看，2009年曾经达到进口峰值1369万吨，即使按照国内每年2000万吨再生钢铁原料进口，对比年铁矿石进口11.5亿吨左右的量来看，再生钢铁原料进口对其影响有限。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短期来看，用废钢打压铁矿石价格的“意愿”可能无法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