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人(二十三)

(二十三)

最近有一件令蔺硕奇怪的事儿,有人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书信中,字里行间透漏着对他的爱慕。

会是谁呢?蔺硕左右猜想。

孙娜吗?这个胆子极大的山东姑娘,一直爱慕着他。蔺硕一直以来都知道。但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是孙娜仗着她哥哥孙强的关系,一直纠缠于他,纵使他后来与郭冰雪成为男女朋友,孙娜也没有放弃对他的纠缠。害得冰雪几次误会了他。

孙强偷跑后,孙娜并没有同她的老乡一起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翻墙逃出工厂。她留了下来,尽管有人会对她指指点点,说一些孙强的坏话,她也坚持在这个工厂继续打工。

晚上下班之后,蔺硕洗了把脸,随即躺在了他的铺位上。他累坏了。今天他一共片了五十筐鱼!他想小憩一会儿,等醒来,郭冰雪估计也下班了。他再带着她偷溜出大门儿,在外面买一些好吃的。蔺硕微微笑着翻转了一下身子,手触到床里侧的鞋盒子,那是他储藏小物件的盒子。里面小剪刀,备用钥匙,针线等等应有尽有。以前他没有女朋友时,衣服脏了,破了,都是自己洗洗补补。然而现在,他的衣服若破烂了,郭冰雪会帮他缝补。

蔺硕又想起鞋盒里还有一封粉红色的信件。

它不会是孙娜写的,语气不像!孙娜更倾向于跑到他跟前跟他腻腻歪歪又或者大吵大闹。然而,这封信中已经明确的说出,她可能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儿,她在暗恋他。

对于暗恋他的这个人,蔺硕决定不加理会,他有郭冰雪一个就足够了。

“呼哧”一下,蔺硕坐起。他不打算睡了。他要到车间里去看看郭冰雪,看她快下班了吗?他感觉自己现在一刻见不到郭冰雪,就想念的紧!

蔺硕马上穿戴整齐,在镜子中用啫喱水使劲的往头上撒了撒,然后又用手将那一寸长的短发向上拢。固定好发型,蔺硕又重新拿着小镜子全身上下仔细的照了个遍,一身浅白的牛仔衣裤,白色的T恤在被收拾得周整的衣领处若隐若现。嘿!帅小伙儿一个。

同一个宿舍的小伙子们都知道蔺硕在谈恋爱,如今穿得这么周整,定是去约会。但他们仍旧故意的问道:“呦!帅小伙儿,穿戴恁好看,是做什么去嘞?”

“出去转转,转转。”蔺硕不好意思,说了几句敷衍的话忙出了宿舍门儿。

不一会儿,蔺硕又回来了。他竟然忘记刷牙了。刷牙可是一件大事儿!恋爱期间需要口气清新呐!宿舍里的兄弟们免不了又花搅了蔺硕一顿。

刷完牙,蔺硕直接去了后包装。他来到冷冻机前面,郭冰雪工作的地方。几个女孩儿在打扫卫生,她们刚下班,但下班前需要将卫生打扫了。

蔺硕没有看到郭秀芳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姜然。原来姜然也在冷冻机上工作,跟他的女朋友在一块儿。姜然,他是表哥的大侄女儿。平时一直“小叔,小叔”的称呼姜家根。他不知道她多大了,但看着她瘦弱的身板儿,应该十四五岁,还没长大。姜然是一个有趣的小姑娘,上一次她还主动给他搬了一筐原料鱼。姜然看到他时,愣了一下。他大步走到姜然面前说道:“你看到郭冰雪了吗?”

“......呃!没......”姜然呆愣愣的结巴着算是回答了蔺硕的问题。

蔺硕看着姜然紧张的模样笑了一声,随即去找郭秀芳。她应该刚走!

待走到原料间通往车间大门的一处过道儿时,蔺硕听到一对男女在解冻原料鱼的大缸的掩映下,小声的说着一些亲昵的话语。

“呵呵......”到处都是恋爱的人儿呀!蔺硕微微笑着想。

蔺硕本不想打扰这对儿小情侣,但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蔺硕继续朝着车间的大门儿方向走。待穿过小情侣躲着的大缸时,蔺硕支起了耳朵,他好奇其他的情侣都会说一些什么悄悄话。他也想学学,将来说给郭冰雪听。

可是,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你坏死了!都将人家捏疼了。”女声嗲声嗲气的抱怨。

蔺硕犹如晴天霹雳。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郭冰雪的声音。

蔺硕目光阴沉,直直盯着大缸的对侧,从他的方位正巧能隐约看到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趴伏在郭冰雪的身上,用手使劲是蹂躏着她的胸部......

蔺硕目光又紧了紧。他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已经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停顿片刻,他并没有出声,而是悄悄的拿起了立在一边墙上的搅鱼棍。棍子是钢制的,平时若有解冻不开的原料鱼,用这个铁棍使劲一敲,冰凌保证瞬间被砸开。

蔺硕将钢棍掂在手中,粗细合适。他持着钢棍,走到正在热火玩耍的男女面前,这对男女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中,还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来临。

蔺硕抬高钢棍,对准了男人胖乎乎的脑袋,准备一下击打下去。

他闭气眼睛,手有点抖。这一棍子下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值得吗?”蔺硕内心一个声音想起。

“桄榔!”棍子掉在了地上。正在亲热中的小情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她)们身后多出一个危险的人物来。

蔺硕没说一句话,调转了步子,快步走出了车间。

这时,郭冰雪才意识到自己的奸情败露了。而且她还被蔺硕抓了个正着。

依照蔺硕的脾气,那一棍子绝对不会被甩在地上,而是砸在他(她)们俩的脑袋上。可如今,蔺硕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扔掉棍子,一声不吭,走了。

蔺硕出得车间,天色将晚,空中残阳如血,晚霞似火,一个魅力而又忧郁的黄昏扑面而来。

蔺硕快步走出工厂大门儿,尽管看门的老头在他身后骂骂咧咧,对于他的私自外出扬言要上报到厂长那里去,蔺硕也没有理会。此刻蔺硕已经听不见任何一种声音,他脑中一片空白。出了厂门儿,只是一股劲儿的向最近的一座山头爬去。

蔺硕越走越快,山间的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裤,山里的绿草红花将他浅白色的牛仔布料染得花红柳绿,再加上泥土的凑活,曾经那件帅气的牛仔衣裤已经面目全非。“哧”一个有勾儿的粗壮树枝,将蔺硕的牛仔裤从他的大腿根部划开了一条口子。他的腿也受了伤,鲜血从那道斜长的口子里流了出来。蔺硕仍旧向山上疯跑着,鲜血已经凝固,并在他细白的皮肉儿上留下了好几道干涸的血道子。

蔺硕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瘫倒在了泥泞的山道子上。夜晚的雾气烟烟袅袅的上来了,花草树木均笼罩在这白茫茫的水汽儿中。

午夜时分,蔺硕睁开了眼睛,他还躺在昏倒的地方。蔺硕动了动腿,感觉有点疼,但他并没有去观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仰望着夜晚山中寂静的夜空。星星稀稀拉拉地点缀在黑色的幕布上,犹如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珍珠?哼!蔺硕不禁冷笑一声。他在嘲笑自己。

郭冰雪欺骗了他的感情。就在前几天,他还为她买下了一颗圆润的珍珠,亲手挂在了她的脖颈间。

为什么?前一刻她与他还是山盟海誓,下一刻她就扑进了别人的怀里。难道说,她真是一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吗?

可是为什么她要招惹他?他已经完全的投入到了他(她)们之间的“爱情”中。为什么,要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刻,老天要上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果然,女人没一个可靠!

蔺硕想到了他的父亲,自从母亲与一个野男人私奔之后,他的父亲消沉过一段时间,但之后很快振作起来,既当爹又当娘的拉扯他。他想念他的父亲了,世界上他只有父亲这一个亲人了。

......可是,他的父亲又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回家。他(她)们共同生了一个女儿,他的父亲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时常脸上挂着乐儿。不过,近几年面对他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会抻下脸来,时刻想教训他一番。

父亲决定抛弃他了吧!他也许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儿。蔺硕悲观的想着,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使他再不能看清天上的星星。夜晚的山中寂静无声,只有山风“呼呼”地刮着。蔺硕已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个孩童一样“嘤嘤”的哭泣。

渐渐的哭声止了。蔺硕蜷缩着,睡着了。风儿轻轻的从他身边飘过,为他吹散山里的蚊蝇。小草儿的绿叶轻轻划过蔺硕通红的脸蛋儿,叹一口气,唉!可怜的孩子。

渐渐的东方现出了鱼肚白,不一会儿,太阳悄悄地从山的背侧探出了脑袋,它周边的云朵红彤彤的,染着金边儿,仿似一朵璀璨的红花,绚美湛烂。蔺硕慢慢的从脚地上爬起来,衣衫褴褛,但此刻他的眼眸明亮,望着这初升的太阳,慢慢的挺直了脊背,昂起了胸脯。

“啊......”蔺硕大吼一声,整个山涧为之一震。

“我不会被打倒的!”蔺硕接着呼喊出声,他的脸和脖子已经涨得通红。

蔺硕转回身,迈着宽大的步伐,毅然决然的朝山下走去。

是的!他绝不会被打倒。让苦难来得更凶猛一些吧!他不怕!蔺硕边走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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