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二年,皇城大乱,一片血色火光。
传闻太子宋默与其妹宋刈轩,带着传国玉玺出逃。
一
我坐在潇湘阁的雅间里,嗅着安息香,倚着窗子喝着酒,向皇城看去,楼阁如旧。街巷子里,车骑雍容,过往的人熙熙攘攘,如同一尾尾灵活的鱼,在这深不可测的皇城之潭中穿梭游走。叫卖声,笑声,乐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曲魔音,勾起一段不堪回首的旧忆。
正当我陷入回忆的泥潭中时,一只雪白的信鸽飞来,锐利的爪子抓住窗棂,扑扇着的翅膀差点儿弄洒了我的酒。我放下酒杯,抓住了它,取下挂在脚上的信笺。打开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笑了笑,顺手把信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炉,青烟飘了出来。我从窗子上跳了下来,面对窗外站着。突然,一只羽箭从身后袭来。不觉笑了一声:“贺兰兄这箭法可是有些到退了。”
“哈哈,还是默兄技高一筹,贺兰青自愧不如!”
贺兰青站在门口,换了中原人的衣服。青衣淡雅,青丝如墨,佩戴着的短刀也换成了长剑,悬在腰间。他生的清秀,若不细细分辨,倒真是有些中原纨绔公子的样子。
“看来,贺兰兄便是信上所说的东风了?”
他笑而不语,只是走到酒桌前坐下,看了一眼靠在窗边的我。
“贺兰兄若是来劝我的话,还是请回吧。我宋默自小便是油盐不进的。”
“可默兄这次猜错了,”贺兰青起身,到了一杯酒,走到我身边,打量着我。他与我相隔不过咫尺,近的我可以看清他明澈的眼里有我的影子,翻滚着我不安的情绪。我慌乱着,向后退了一步,尽量显得平静。
“这么说,贺兰兄是打算陪我这逃难的人,好好喝一杯了。”
“只怕默兄脸泛红晕,是醉了吧。”,听他这么一问,我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见我有些拘束,便兀自倒了杯酒,“常听父亲说,中原男儿好酒量,可你这酒量竟如女人一般。”他声音不高,但平淡的声音像是有很强的力量,穿过空气进入我的身体,凝住了我的思绪,房间里一阵出奇的寂静。
“贺兰青。”
我叫了他一声,打破了这窒息的寂静,可我的声音里有一丝游离不定,被他抓住了。
“可是阿轩……”
“够了,刈轩已经死了。”
我却倏地放下了心,原来他只是想起我的妹妹了。
我立刻打断了她,语气决然像是一把冰冷的剑,竟令自己颤抖,莫名的想让对方相信些什么。
见我这般坚决,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尽了,放下杯子,转身离去,脚步虽快,却有些沉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能说出口,最终只道:
“若默兄执意,贺兰青定当作陪,今夜子时城外一战见。”
随着他的声音离开的,还有他的青衣。我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贺兰青。”
二
我与贺兰青是逃亡的时候认识的。
宣德二年,相国深策发动政变,其子沈鉴利用安远将军的身份,控制了三军,围住了整个皇宫。是夜,皇宫被黑压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手持火把,混着血色烧红了整片天。父皇坐在殿上身边只有我与刈轩。他已没了那份帝王的威严,眼神黯淡,却藏着一份摄人的杀机与仇恨。父王生性残暴,极易动怒,杀了不少忠臣,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意外。
屋内出奇的宁静,像是被死亡笼罩着。长明灯的灯光摇曳着,扭曲着的火苗,显示出一种惊恐与不安。
“默儿,你跟轩儿从这里出去。”父皇起身打开龙椅后的暗格,一道暗门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来不及说什么,父皇便一把把我与刈轩推进暗门之中,随之又将一个盒子扔了进来。
三军正在向金殿靠近。
暗门关上,光线也渐渐变暗,透过残存的火光,我似乎看见父皇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种神情不像是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更像是猎人对待笼中的猎物一样,诡异着。
我不寒而栗。
“记住你是天子血脉,带着玉玺,不要忘了身上的责任!”
父皇的声音像是把玄锏,斩断了所有生的希望。
我顾不上什么,只拿着盒子逃到漠北。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亲手宰了沈策父子。
漠北贺兰将军,是我父皇宋桓的旧友。两人师出同门,少年义气,夺了江山,一人守中原,一人守漠北。
小时候听阿娘说,贺兰将军心善,与父皇大不相同。可每次说到贺兰将军的时候,娘的眼里总有一种空洞的忧伤和莫名的惆怅。阿娘不喜欢我叫她母后,她说叫娘才亲切,但父皇却不喜欢我叫他爹,他总说天子应当有天子的威严。
阿娘是前朝兵部尚书的女儿,最喜青色。小时候听人说阿娘学过易容术,便缠着她教我一点。这件事被父皇知道后,阿娘可受了苦。后来阿娘因一场寒疾去世,但她走之前父亲却不许我与妹妹见他。
我记得那一年雪下的很大。
阿娘的葬是贺兰将军送的,那时父皇政务繁忙,眼中却没有一丝心疼。
我怀着一丝侥幸逃到了漠北,跑了几天几夜,两眼发昏,一来便倒在了城门口,隐约感觉有人把妹妹从我的背上抱起。我再度醒来已是在漠北王府了,屋里熏了香,四周的装饰都是青色的,竟有些中原气息。
忽而,门开了。
一位身着狐裘的漠北人走了进来,眼眸清澈,他便是贺兰青。
我们很快成了朋友,白天,他带着我们去在赛马,晚上,则带着我们去城头喝酒。彼时的贺兰青肆意纵情,眉眼处透着英气。
我在漠北待了一段日子,便觉得是时候回中原了。我与贺兰青作别时,刈轩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扯了扯我的衣角说:“哥哥,这里风好大,我们走吧。”
我就这样走了,带着刈轩一起走了,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肆意而又孤傲的响着,马蹄踏在黄沙上,扬起了时光的灰,掩盖了漠北的日子,也模糊了贺兰青的脸。可我在路上遭到了沈策的伏击,这一次我们一死一伤。
我不知道贺兰青是怎么找到我的,等我醒来时,他依旧出现在房间门口,只是眼睛不再那么明澈了,我告诉他刈轩死了。他看着我,并没有吃惊,只是柔声安慰我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再做打算。可我怎能安心养伤,我休息了两天便兀自离开了。
我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要去报仇,顺手带走了点银子。我走得坚决。可我能感受到他是看着我的,只是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我知道那些东西都将成为过去,成为我复仇路上开着的花,他们会是我复仇计划中最有力的血液滋养。
从此世上再无宋逸轩,再无贺兰青,唯有复仇者宋默。
三
只是当我决定好一切的时候,贺兰青却跟来了。
我喝尽了杯中苦酒,离了潇湘阁,直奔城外驿站,我坐在马上,耳旁风声呜咽着。残月半偏,黑云密布,唯有月晕处有些许地方微微发亮,像是泪划过的痕迹。
贺兰青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月色凉如水,他换了中原衣服,衣襟也被露水微微浸润,重新变回贺兰将军的儿子。他带了几个漆金箱子,旁边站着些练家子。
我勒住了马,从马背上跳下来,不料没有站稳,稍稍打了个趔趄。贺兰青急忙扶住我,却看见了我耳根下的一处月牙形疤痕,我抬头看着他,心里有些忐忑。忙抽身说:“喝的有些多,连步子都不稳了。”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阿轩耳后也有一块月牙形的疤痕吧。”
他说这话时,声音像是春日里宿在花蕊中的虫子,爬进我的心里,搞得我心神混乱 。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言道:“贺兰兄还真是言出必行啊。”
“默兄不也是吗?老实说,我以为默兄不会来了。”
我笑了笑,笑他不懂我。
“默兄还真是变了。”
是啊,变了。
“这偌大的天下都变了,更何况你我。”
“是啊……”
后来贺兰青告诉我,他要进京献宝,至于所献之宝便是我妹妹刈轩。我十分震惊,这世上怎可能有第二个刈轩?!
他自顾笑着,叫了一名女子进来。令人惊奇,这女子竟与刈轩一模一样。他说:“默兄不必惊慌,不过是移花接木,父亲也曾教过我易容之术。”他顿了顿,喝了酒,看着我说:“这天下之大,弄个易容术又有何难?或许我身边都有易容之人。”
话音未落,我便不安起来,他看到了我闪躲的眼神,只是笑了笑,没再开口。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无意,还是有心。
不过他确实是进京献宝,改朝换代,臣子当然要进京。
沈策坐在我父皇的龙椅上,目光和蔼,与父皇眼里的杀气全然不同。殿上,宫人们起舞奏乐,一片祥和。歌舞升平掩盖了宫变那日的血色。
贺兰青与沈策在殿上客套着,见我心急,便道:“臣有一宝,欲献于太子殿下,烦请太子殿下能随侍卫贺兰墨去鉴宝!”
“好,去吧!”这沈策更是高兴了。
“是。”我也起身,看着贺兰青,又看着沈鉴熟悉的身影,和他身上佩戴着的刈轩送给他的香囊。我很惊讶,没想到如今他还然戴着!他依旧与从前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可平和的面容之下,永远藏着的秘密。
四
我走在前面,心里不是滋味。灯笼亮着,微微有风吹过,吹痛我的眼角。而灯火也被这微风摇晃起来。他的影子随着灯火摆动,不时与我的影子叠在一起,有种莫名的亲昵与厌倦。而他并未察觉到这一切,他只是在我的身后走着,步子缓而有力,一声声,仿佛踏碎了天空。
天疼了,哭着。
沈鉴,沈鉴……我在心底叹了叹,领着他进了偏殿,推开殿门,哑着嗓子:“太子殿下,
请。”说这话时,我心里不是没有期待,也不是没有失落。
可我必须杀了他,替宋默,替宋亦轩,替父皇报仇!他于我而言,就像是最熟悉却又最恨的陌生人,从他携三军发动政变之时,我们便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他像是幽居在我伤口上的蛹,令我疼痛。
令我的心像跌入了深深的湖水一般冷。
我躬着身子,等他进去。而就在即将进去的一霎那,他突然转过头,问道:“你叫贺兰……默?”
“回殿下,正是。”我心里有些发憷,他若知道了,该如何?
“贺兰墨……”他突然抬头看了看空中那片残月。
“殿下这是……”
“哦,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故人!沈鉴,你好狠的心!七岁时,害怕父皇责备你,而替你担下打碎琉璃盏之罪的宋默;十七岁时,为了救你不惜假传圣旨的宋刈轩,在你眼里只是故人!
我守在殿外,雨越下越大,廊上吹起了大风,灯笼被吹灭了。宫人们四下惊起,慌慌张张地跑去躲雨。脚步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扰乱了我的心跳。
这一切,多像那场宫变,那场葬送了所有人的宫变。
殿内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后来,听见沈鉴厉问道:“说!你是谁?!”
我只好冲了进去,那假扮宋刈轩的姑娘倒在地上,一只手臂被剑划伤。我奔了过去,迅速扯下他挂在身上的香囊,连忙从里面取出药,为她包扎。
“多谢。”
我扶着那姑娘站了起来,看见沈鉴眼中的惊愕,也看见了他手中那把还淌着血的剑。我猜他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而事实证明我也没有猜错,他与过去一样,从不轻易迁怒于人。
他让我送那姑娘回贺兰青的住所,随后召我去了紫兰宫。
紫兰宫,我已是很久没有来过了。宫里一切如旧,还放着各色兰草,兰草长得很好,绿叶如璧,晶莹剔透。宫里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用心打理过。
他在宫里转了转,点燃一支摄梦香,香烟顺着空气流动,飘舞着,形成了薄薄的香雾。将我与沈鉴包围了,我像是入了迷宫一般,迷了眼,也找不到出路。
“刈轩,曾住在这里,”他转过身,眉间带有一丝忧伤。我忍着,而他也不急,让我坐下,替我酙了一杯酒。
一杯下肚,既是回忆,亦是苦涩。
他说:“”不介意,听我说个故事吧?”
“殿下若是乐意,臣洗耳恭听。”
他便说了起来。
“禮朝末年,宋桓,沈策与贺兰修师出同门,皆是少年豪杰。不过沈策善于谋划,贺兰修与宋桓长于武艺。
“是时,天下大乱,诸侯相伐,血流成河。
“三年学艺满师,三人出关。宋桓志气最高,邀了贺兰修与沈策投了军,拜在兵部尚书苏义的麾下。沈策善于谋划,很快成了苏义手下最得力的谋士,而贺兰修与宋桓也在军中小有名气。
“战火越烧越旺,禮朝将覆。苏义将自己两个女儿与儿子托付给三人,长女苏浅嫁于沈策。次女苏辞本应为贺兰修之妻,却被宋桓用计拆散。随后两人闹翻,贺兰修回了漠北。
“而后,宋桓与沈策起兵,建立岐国。建国后,宋桓野心愈加膨胀,杀了不少朝廷重臣,大权渐渐落入他一人手中,唯缺兵权。
“而起兵时苏义已是回光返照,虎符在其子苏伯远手中。如今宋桓娶了苏辞,自不能动苏伯远的兵权。”他看了看我,嘴角掠起一丝笑意。又说起来:“可此时的宋桓已被权势迷了心窍,顾不得什么情谊。便在一个大雪之年诛了苏家九族。
“再后来,宋桓昏庸,百姓怨声载道,沈策推翻了他,建立了梁国。”
沈鉴的声音如此平淡,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纹。
然而他的坦然又有何用,我依旧要杀了他。
他见我面无表情,柔声说:“轩儿,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眼睛盯着我,他是那么真挚,那么虔诚,差一点,差一点我就答应了。可我不能答应他。
“殿下怕是醉了,臣送殿下去休息吧。”
“怎么,轩儿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吗?”
“殿下说笑了,臣不知你口中的轩儿是谁,况我一个漠北人,知道那么多中原事,又有何用呢?还是让臣送殿下去休息吧。”
“……好”他淡淡地说。我扶他起身一瞬间,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身体,血渗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袍,亦染红了我的眉梢。
“现在殿下可以休息了。”我冷冷地说。可正当我准备离开,胸口却痛了起来。
是……是那杯酒!
我勉强转过身,看见沈鉴挣扎着站了起来,笑道:“轩儿,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啊,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可你又为什么呢?”
“轩儿,你出不去了。”
是啊,我知道。可一句我知道又能如何?
我渐渐失去了知觉,依稀听见有人嚷着:“有刺客!有刺客!”
五
我不知道贺兰青是如何将我带出宫的,只是听说沈策因为贺兰青救了沈鉴,便又赏了他许多东西。
他回漠北时真是名利双收。
他带走了我,却没有带走那个假扮宋刈轩的姑娘。据说是沈鉴向沈策请的旨,想留义轩在身边。沈策有些吃惊,但还是答应了。
贺兰青邀我去漠北,我并没有答应。我走的时候,又带走了许多银子,我总不能没钱吧。
那天下着小雪,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然后藏进他的头发里,像是藏起一个秘密。
他问我:“决定要走了?”
“是啊,我宋默可过不惯这种拘束的生活。”
“”那你打算去哪儿,可要我陪着你?阿轩。”
我笑而不语。他拉过我的手。手上茧很多,弄得我手痒痒的。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默着,静默着。
原来,贺兰青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是宋刈轩,不是宋默。哥哥带我从漠北回到中原的时候,确实遭遇了伏击,只是死的人是哥哥。
那次来杀我们的人是沈鉴,为的是寻找传国之玺。真是笑话,哪里有什么传国之玺,不过是父皇的幌子罢了。
父皇是心狠的,登上帝位,他杀了许多人。他当政不过十几年,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天下想反他的人,不止沈相国一个,只是沈相国是最有实力与他抗衡的一个。
不得不说,沈策是个当皇帝的料子。登基后,他替父皇修了陵墓,让他风光入葬。而后几个月便平息叛乱,百姓安居乐业。
可当沈鉴来杀我们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凉了。他握着剑逼问哥哥,传国之玺在哪里,可哥哥哪有什么玉玺,那盒子里装的不过是一块砚台;而他带我回来,亦不过是怕沈策迁怒于贺兰将军。可他没有想到沈鉴竟会拿我当人质!
也是啊,这世上最凉薄的不过人心。
哥哥为了救我,被他的副将用一支羽箭杀死了。血色像莲花一样在哥哥的衣袍上绽开,我声嘶力竭地喊着,而沈鉴似乎也被震惊了,一时手松 我便挣脱了。我与哥哥相隔不过几十步,可那段距离,我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我扑倒在哥哥的身体上,泪水涌成了河。
后来沈鉴替哥哥修了墓,可那哪里是墓,不过一个土堆,连块碑都没有!我趁他在哥哥墓前祭酒的时候,悄悄逃走了。
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着很重的责任,于是便用母亲教的易容术,换成哥哥的样子,替哥哥走下去。
我不知道贺兰青是如何找到我的,也不知道他已识破了我的身份。
我也会想起在漠北的日子。那是草原的黄昏,夕阳像是病西子,柔柔地倚着苍翠的山,金色的光温柔地落在贺兰青的脸上。他牵着一匹雪马,我站在他的身边,他轻轻地问我:“阿轩,我真想每天和你一起看夕阳!”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留下来,命运也不允许我留下来,它是猎人,而我是猎物。我永远被追赶着,毫无喘息之机。
我承认杀沈鉴的时候心软了。我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像潮水一样在我的心头翻滚,那些被岁月掩盖的见不得光的事,裹夹着时光的尘埃向我袭来。
刀剑无眼,却偏了三分。
他活了下来。
六
后来,我买下潇湘阁,养了只猫,做起了买酒的生意,。当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闲话。
“哎,听说了吗,太子爷要娶亲了!”
“是谁的小姐?”
“听说是前朝公主宋刈轩!”
“别是听错了吧,这……不合规矩啊。”
“可他们本来就有婚约。”
“算了,这皇家的事儿啊,自古以来就是一潭浑水。”
“ ……”
我在一旁听着,就像是旁听着别人的故事。
后来,沈鉴大婚,满城烟花绚烂,像是诉说着一个个秘密。 我坐在屋檐上,怀里的猫睡眼惺忪,惊恐着,不安着。我逗它地说着:“你瞧,你可比烟花寂寞呢”
是啊,这世上,人总比烟花寂寞。
再后来,我与沈鉴再见时,我陪着贺兰青,而他也牵着宋刈轩。他笑问:“墨公子与贺青将军好兴致啊”
贺兰青抢先一步答道:“殿下不也是么?”
我曾用心地喜欢着一个人,想着能与他一起春日踏青,看十里桃花;冬天赏雪,嗅一枝腊梅。我们有一炉红泥小火,一壶绿蚁醅酒,煮一把新摘的红豆,清香绵绵,把苦难都熬成甜蜜。平平淡淡,终老一生。只可惜世事无常,我与沈鉴的情分也流进了岁月的河,可我没有舟,终究追不上他的画船。
这一世,到底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