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我与父亲(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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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SARS事件,由中国广东顺德首发,迅速扩散至东南亚乃至全球。这是一次全球性传染病疫潮,直至2003年中期疫情才被逐渐消灭。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包括医务人员在内的多名患者死亡,引起社会恐慌。 非典带给人们的恐惧,在那一年月,已经成为人们谈虎色变,挥之不去的阴影。

同乡的韩接到父母的电话,家里的车来接她,让她即刻回家。韩让我同她一起走,那时候学校还没有正式通知放假。我没了主意,拿起话筒拨通妈妈的电话。

妈妈自是要我回去,我对妈妈说学校还没有正式放假,所以还没那么严重,等学校放假了我再回。

宁雅有时候真的很执拗,其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好学?无畏生死?好像都不是,她就是这样表面上总给人一种柔弱的印象,多少朋友曾吐槽道“真讨厌,总让人觉得你弱不禁风,总忍不住想照顾你。”想到朋友们的吐槽,宁雅吃了蜜一样的甜上心头。谢谢你们,我亲爱的朋友们。

其实宁雅骨子里倔强的很,宁雅怕黑,怕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怕蛇、怕鼠,怕听鬼故事,怕看鬼片,几乎很难找到宁雅不害怕的东西。但往往这样的“大事件”面前,所有人都在的恐慌的事,她反倒异常的冷静,似乎能看淡、放下一切。

父亲同宁雅一样,确切的说应该是宁雅同父亲一样。父女俩都信奉一句话“顺其自然”。

韩已经走了。

下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小雅赶快回家,坐你二伯的车。” 宁雅还想说什么,父亲的电话早已挂断。原来我们只是对自己执拗,对自己铁石心肠,面对彼此我们一触即溃。

随行的还有二伯朋友的孩子,我们像是逃难一般,不,却也是逃难,行色匆匆的疾驰到家 。

宁雅回家后的几天便听说学校正式放假了,宁雅的心有一处踏实了。“是放假了,不是她一个人逃课了。” 宁雅心下想着。

“妈,我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非常时期,父亲被配往外地出差。接到单位通知的时候,母亲是坚决反对的,父亲只说了句“没事,事态没有那么严重。”显然母亲的一切劝阻都是徒劳的,其实母亲自己也知道,父亲决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使其动摇,能掌控父亲的只有他自己,天枰的衡量尺度只在他自己心中。任何事他只想一个人去承担,一个人去冒险,即使是已经预知的暴风雨。

父亲的行李从来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牙刷、牙膏、毛巾、一件换洗的内衣,一件换洗的外衣。在这之前,父亲是连这些都不带的。父亲总挂在嘴边的话是“哪儿那么多讲究,都是农民的儿子,穷讲究些什么。” 母亲不听他的,“农民的儿子与讲卫生有冲突吗?”

父亲败下阵来,他想轻装上阵的想法眼看是实现不了了,就急呼呼的对着母亲”少带点儿,少带点儿,能不带的都不带。“

宁雅曾经戏谑母亲道“妈,就我爸那臭脾气,你怎么会嫁给他?”

母亲娓娓道来。宁雅做好了准备一个长长的故事要开始了。

“嗨,相亲的人来了。” 说话的是宁雅的大姨。

母亲听到这句话动如脱兔,大姨扭回头找母亲的时候,母亲早已躲进了东窑。东窑是母亲奶奶的住处,西窑是她们兄妹5人连同父母的住处。

母亲说“你父亲居然因为1000块钱的彩礼钱生气了,扭头就走。我当时就想这个人太不懂礼了。”

宁雅没有打断母亲,母亲接着说“1000块钱彩礼根本不算多,况且我已经工作了,每个月三四十块钱的工资,在当时已经不算少了,工作体面、稳定又是铁饭碗。”

“他不找我,只能是在老家找个没文化干农活的人当媳妇儿了。”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能又回想到当年,明显的掺杂了不满的情绪。

“那后来呢,母亲怎么又嫁给父亲了呢?”

母亲终于露出了笑脸,宁雅的问题好笑吗?宁雅疑虑着。

母亲眉眼含笑的说“说到这件事,你爸可真是,真是让人好笑。”母亲的笑透露着得意与爱意。

“快说妈,是什么好笑的事?”

“你猜怎么着,你爸走到半路后悔了,同你大伯说他看对我了,问你大伯怎么办?”

“你大伯说,怎么办,往回返呀!”

“那彩礼怎么办?”父亲又犹豫了。

“彩礼的事慢慢想办法吧。”

“哈哈哈哈,父亲也太好笑了吧。”宁雅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子。

“我们那个年代,真真过的穷日子,家里的兄弟姊妹也多,靠天吃饭的日子本就难,那个时期正施行挣公分政策。”母亲接着说道。

“妈,什么是挣公分?”

“农村集体生产挣公分换口粮的年代,靠劳动多少记公分,按公分分抵钱和口粮。”

“我们兄弟姐妹5人,还有你老奶一直与我们生活在一起,这就是8口人哪。你外公有正式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你外婆干活卖力,所以比你父亲家的日子宽裕些。你父亲家确实是穷,这我也是知道的。你爷爷是地道的农民,你奶奶一只手腕不能吃力,家里的劳力就只有你爷爷一个人。” 母亲似是想到了过往的辛酸与劳苦,声音有一丝丝的哽咽。

“其实你外公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父亲,家里你两个舅舅都还没有娶媳妇儿呢。”

“那个年代的农村就是这样的,我们无能为力,都是生活所迫啊。”

"所以孩子,你们是幸福的,要懂得珍惜。"

宁雅“嗯”道,点了点头。

宁雅继续认真、耐心的听着,期待着母亲接着讲下去。

“你父亲这个人啊脾气确实臭,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大脾气的人,还固执,简直是又臭又硬。但你父亲身上的优点却也是数也数不过来。”

“快说,快说,我父亲都有什么优点啊?我怎么不知道。”宁雅又坏坏的戏谑起母亲来。她怎么不知道父亲的优点,在宁雅心里父亲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你父亲这个人太好伺候了,什么饭菜他都不曾挑过一句嘴。穿衣打扮,你买回什么他穿什么,从不说一句不好。发到手的工资你父亲都是第一时间拿回家让我存起来。家里的吃穿用度,我自己的穿衣用品,你父亲从不过问一句,不会责难你买多了还是买贵了......”

“你爸是个真正的有气度的男人,从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斤斤计较。”

......

宁雅看到,此刻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宁雅自己也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她会如此的崇拜、敬重父亲。父亲的形象屹立在宁雅面前,可是此刻的父亲在哪儿?

我们第二次的逃难逃到外婆家,宁雅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到外婆家,母亲只字未提。母亲的神色分明在告诉宁雅不准有任何的疑问。

孩子们总是能很轻松的忘却烦恼,忘却悲伤,甚至是“灾难”。于他们而言开心最重要,不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快乐也会如影随形。因为天真所以无畏,所以勇敢、所以乐观。

外婆家门前是河滩,河水早已干枯数年,滩上杂草茂盛,倒成了羊群的天地。学校都放假了,孩子们半恐惧半开心,恐惧的是他们似乎已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新闻每天都有报道死亡人数,开心的是这是一个没有作业的假期,且没有尽头。

初中毕业的同学大部分都进城读了高中,分散在城里的各个学校。由于学业的紧张,抑或是大家身边都有了新同学、新朋友,平日里同学们很少联系。这次突如其来的假期,把大家重新聚在了一起。

我们几乎天天相约在河滩上玩耍。要知道,公共场所不让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不让去,学校不能去......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有如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甚至是折了翅膀的小鸟。其中的痛苦只有他们才能体会。

所以,在河滩上我们尽情的撒欢儿,踢毽子、悠大绳、打沙包......

好景总是不长。当我们正在为自己找到了的欢乐窃喜的时候,家长们出现了。是啊,他们怎么能不出现好展示他们的威严,他们怎么能任由我们在他们认为的“胡来”。父母是人类社会最敏感、最敏锐的高级动物,尤其在面对孩子的时候。

母亲就在河拱上站着,她已经呼喊我好几次了,我不回去的话她一定会一直站在那儿等我。

“我得回了,你们玩儿吧。"宁雅对同学们说道。说完转身就跑。

“你的跳绳。”一个男同学的声音。

宁雅回头,男生已站在她身后,那个温暖、阳光、善良的大男孩。宁雅接过跳绳“谢谢”,转而又是一阵狂奔。

宁雅偷听到母亲与外公、外婆的谈话。“明忠回来了,我回家看看他,给他换洗换洗衣服。”母亲的声音不同往日的温和,似有一丝不安与悲伤。

宁雅一路偷偷的跟随着母亲,偷听到的内容还有母亲要独自一人回家,不带宁雅。宁雅很是不解,与父亲分别了这么久,连通电话都没有过,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宁雅对父亲的思念,宁雅每天都无数次的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宁雅的跟踪本领远不及她的偷听本领,很快母亲就察觉到了。母亲声色俱厉的吼道“回去,听到没有。”宁雅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母亲连睡着都是那么的温柔、安和。宁雅只是感到意外,骨子里的倔强根本不能使宁雅退缩,小小的宁雅萌生了不详的预感,她一路小跑把母亲丢在身后。母亲还在呼喊着宁雅让她回去,宁雅根本不理会。

终于到家了,宁雅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等着母亲。大门是锁着的,宁雅没有钥匙,只能等待着母亲。宁雅想过要敲门,又想到她要给父亲一个惊喜。想到这儿宁雅发出了甜甜的笑声。

“妈,你快点儿啊。”

母亲看上去步履艰难,脚上似拖着千斤重的沙袋。母亲确实古怪,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惆怅着什么,没有宁雅的兴奋与激动。

门终是在宁雅的催促声中沉重的打开了。

“爸,爸爸......"

没人应答,一片寂静,连风都静止了。

“爸爸,爸爸,我是小雅,你在哪儿,你怎么不说话呀?”宁雅慌乱的拍打着门窗,里屋的门仍然是锁着的。

“妈,我爸呢?”宁雅扭头看向母亲,眼里的泪扑漱漱的掉下来。

宁雅听到“吱呀”一声,那是门开的声音。宁雅急忙扭过头,慌乱的揩掉停留在脸上的泪珠。

“爸”宁雅最先出声。

“嗯” 许久未见,数日的期盼与思念,只有眼前淡淡的一个字。

宁雅不知道父亲怎么了,母亲怎么了,宁雅用泪水向她们抗议,宁雅的哭声越来越大,似要哭尽所有的疑惑与委屈。

“宁雅,你父亲发烧了......" 耳旁传来母亲淡淡的声音,轻柔的仿佛未曾有过的一道声音。

宁雅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的站那儿,不知所措。

“发...烧...” 宁雅的大脑急速的运转着,电视上的有关非典的新闻报道逐一闪现在宁雅的脑海中。

“发...烧..." 宁雅低语道,随即又是一阵暴风雨的哭声“不,爸爸,你不会的,我的爸爸不会的......”

“好孩子,爸爸的好小雅,爸爸没事。只是爸爸现在不能同你在一起,爸爸需要同你们隔离。相信爸爸,爸爸好了就去外婆家接你回家,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宁雅与父亲之间隔着一扇门,那扇门多么的残忍啊,将宁雅与父亲硬生生的隔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宁雅清楚的看到父亲眼里的泪花,强忍着一直在眼眶打转。

宁雅哭着说“爸爸,我不怕,我想回家,我不想让你一个在家。”

一旁的母亲也在低低的抽泣着。

“宁雅” 这句宁雅父亲是用力喊出来的,宁雅怔愣的看着父亲。

“宁雅,你不相信爸爸吗?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相信爸爸。爸爸还没有看到我们小雅出嫁呢。” 一声宁雅后,看着怔愣的女儿,父亲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

“爸爸” 撒娇一声的爸爸,宁雅笑了,父亲又成功的逗笑了女儿。像往常的任何时候。

宁雅乖乖的同母亲回到了外婆家,她相信父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父亲是高山,屹立不倒,父亲是星辰,永远会闪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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