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大楼大学

“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语出梅贻琦1931年任清华大学校长的《就职演说》,盖为世人知悉。此论固然精当。具体到一群人,若他们熟悉的旧楼房忽有一日从世间消失,他们念过书的所谓大学,究竟还能在么?

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先在市里参观新校区,说说笑笑、走走拍拍也就过去了。次日去老校区,客车停到一处,一众同学走了一阵子,满眼陌生,百般惊诧,纷纷置疑。及至看到前方远处一院门,方省悟那里是原来的附中,门脸虽变了,位置还在。那么脚下这片不辨东西南北的地界真的是过了四年青春岁月的母校旧址了。前面那一大堆建筑废墟,便是念书的那两幢教学楼了。

记忆里母校虽已搬迁至市里多年,旧址也改做他用,但那两幢教学楼始终是屹立着的。毕业后的那些年里,每次上湖路过母校旧地,早早便伸着头在路边寻找那两座灰楼,终于看见,心便落了地。虽然后来,灰楼门窗俱无,杂草缭绕,依然念念不忘。后来有些年不去湖上了,估计楼也更加破败,也曾想着,倘有机缘,应该再去瞅一瞅的。虽然这么想着,忙于衣食生活,也不至于为了瞧瞧母校旧楼单跑一趟。拖来拖去的,这两座楼竟然消失了。

打前站的同学说,刚刚拆掉一个月。呜呼!楼已不在,满地荒草,再往深处行,又是庄稼。我们的大学呢?真个挪到市里了么?分明已经不再了啊!

同学们在空地上呆立了一会儿,连照相的兴致也没了。还是不死心,再寻宿舍地。一群中年男女在田径上迤逦而行,走到前面人家。宿舍还在,早成了农民的居所,各有夹墙栅栏,栋与栋间的路也都被改过了。一起走进分别做过男生女生宿舍的十三栋,这边的一间被农民养了鸡鸭,见有人来,鸡鸭叫得更欢;一间被当成了仓库,堆着农具发着霉味;那一边的住着人家,隔了窗户看,打了间壁挪过墙,老格局全无。我们想找的影子一点儿也看不到了。

寻根到头,终于断了念想,大伙儿慢吞吞地往回走。居然觉得走累了。乘兴而来的路上,心里是藏了一点久别重逢的欢喜的,却原来,久别竟是长别了。有些情绪,再也落不到一处实地。

大学里的那些事,或可与人陈说。

但大学,居然只能永远藏在心里了。

����

你可能感兴趣的:(20 大楼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