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一晚上恁多的娘儿们给你挑你也不要。你喜欢男的啊!?
瑟老板说我喜欢女的。
琴坐在写字桌边,对着镜子刮胡子,撕拉拉的声音。拉倒吧,你性取向有问题。他说。
瑟将空易拉罐搁茶几上,撇撇嘴,说我这么老实,没有问题的。若我性取向有问题,你就更有问题了!
琴冷笑,漫不经心,说,今天晚上那个妈咪坐你大腿上,你乐得啊,嘴巴都合不拢了!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她还总把男人的手往胸口拽!
你看你又吃醋了!
女人真讨厌!仗着一对大奶子欺负我!他乜他一眼,使劲晃晃胸膛,仿佛胸口挂一对肥硕的果实,咬牙切齿,道。你还帮着人家欺负我!她不是你相好?说了谁相信?我真讨厌她那德行!又胖!一身肥肉!没见过男人似的!我顶讨厌肥硕的泼妇。往靠背椅上一坐,又朝镜子里的影子冷笑。嗯,她是荡妇。见他尴尬的笑,一指头搔搔下巴,转过身来与他说,别笑了。奶奶的!她们就是明码标价的性器官,会移动的性器官。突兀的他嫉恨起她们来。看看她的水桶腰啊!他嘲讽道,两手在腰间比划出一只水桶来。就是这样!又转过去,对着镜子钻研起下巴来。暗自忖度一时,她们各自仰仗青春年华,可以明目张胆的勾引男人,明目张胆的出卖青春与色相。问题是她们一旦生完孩子,身材体态便留下岁月的痕迹,几乎各个都为生计拖累,变成戟指嚼舌的妇人,皮松肉塌,干黄的脸,一对奶子亦如同泄气的气球,干瘪瘪的挂在肚脐眼上,比乡村野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大早为五毛钱能吵架半小时,还得瑟谁的嘴皮子厉害。
你看,你讨厌女人,是吧?性取向有问题啊你――他蹙眉,一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乜他一眼,烦恼忧愁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妈咪真讨厌,一身赘肉!还不聪明!不知道你瑟老板已婚,外面还养着小老婆?
我可没养什么小老婆。
这样啊?他顿了顿,诧异不已,斟酌一时。道,我还以为瑟老板喝高了,把我当成你养的小老婆了。便看见瑟眉开眼笑,乐得前仰后合。你就是我养的小老婆――
我真以为那个大奶子是你的新欢旧爱什么的,再不然就是炮友。重口味啊!他忿然道,别这么瞪着我,吓死人了。我又没有大奶子大屁股!他说着,拿梳子挠挠头皮,啪嗒一声又将梳子敲在桌面上,可恨!又听见他怨声道载,你别老这样,婆婆妈妈的!唠叨――开口闭口就是奶子奶子的。人家不是我的什么。烦死了,你就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狐狸精!没事就拈酸吃醋的狐狸精!
没良心的――
唉。他喟然叹息,眯着眼拍拍心口,懒洋洋道,我天地良心啊,对得起你的。
缄默良久。他一只手仔细摸索着光洁的下巴,又自背包内摸出一小瓶爽肤水往脸颊上拍了拍,复又摸出一小罐润肤露,斯条慢理小心翼翼的抹了抹脸颊,搓了搓手。又将一切零零碎碎都收拾进背包,将背包挂去衣橱。
你娘娘腔,这背包里都有什么?化妆品啊?
没有化妆品,我天生丽质,不用那些劳什子!他面对镜子顾影自怜,眼神迷离,半晌才回瑟老板的话,又看见他温和灿烂的笑容,春山如笑。
我说,没事学学瑜伽。我告诉你瑜伽最高级别是裸体瑜伽!倒立!他慢悠悠起身,靠墙壁站立,熟练的弯下腰去。要一边做瑜伽一边控制呼吸,他解释,遂,抬起一条腿,复有抬起第二条腿,将身体笔直的倒立起来。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突兀的,白色浴巾落了下来。他依旧倒立着。呼――吸――他两只手支撑起全部的精力与欲望,彷徨与无奈。雪白的墙壁上贴着一条一丝不挂的精壮汉子,每一根肌肉线条紧实彪悍,虎虎生威。便听见瑟老板愉快的笑声,我说,你裙子掉下来了,白色的――呃,白色的迷你裙,琴小姐!裸体的骚货!
他依旧倒立着,呼――吸――
喂!琴小姐这么光溜溜的不怕被强奸?
琴噗嗤一笑,摔倒在柔软的地摊上。起身,顺手捞起白色浴巾,抖了抖。亲爱的瑟老板,不要好色。说着,将浴巾又围于腰间。我可是守身如玉的人,不是你老婆,也不是小老婆。我怕怀孕呢!见他裂着嘴笑,狗窦大开。笑什么?我说真的,不开玩笑――说着,掀开被褥,懒洋洋爬上床。低声吟唱,大姑娘大,大姑娘美,大姑娘夜夜和我睡……
瑟老板说你真可悲,巴不能马上变成大姑娘,是吧?
他窃笑,憨态可掬。不睡觉啊?
嗯,我考虑要不要再干一罐肥皂水。他醉意朦胧,道,醉了,好难受现在。酒真是是穿肠的毒药。
他觉得瑟老板有意思极了。我看你玩得不尽兴,喝得不尽兴。他说,随手灭了床头灯。于是横陈床榻,又缄默良久。权衡一时,觉得上帝造人不公。上帝创造第一个男人,亚当。乘亚当入睡,抽其一根肋骨做一女人,叫做夏娃,给亚当做老婆。为什么上帝不抽取亚当的肋骨创造第二个男人出来?偏要造一个女人?便一胳膊支着脑袋问瑟。
瑟哼了一下鼻子,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表示困倦,强打精神附和他。说阴阳失调啊!当然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了,不然如何繁衍后代?这蠢笨的问题也问得出来!震聋昏聩!
琴斟酌良久,说这个世界没有女人什么事,她们太蠢笨了。除了做生育机器外一无是处。如果亚当的肋骨造第二个男人出来,该叫什么名字呢――
叫琴!瑟老板不假思索,道。
不对,叫瑟。
那就叫做龙阳吧。
你到底睡不睡觉?他愠怒,眼神里波光冽滟,暗藏一丝哀怨,拍了拍床铺,四仰八叉的躺下了。他甚不喜欢龙阳这个词汇。幽幽的,怅然叹息,对着雪白的天花板说,你知道么,西方国家的龙阳之好们盛装打扮,女扮男装,满大街的比基尼超短裙,游街示众!多热闹多精彩你知道?就为反驳第二个人是夏娃,女人!如果是男人,给亚当做奴隶多好?性奴!或者这个世界完全不需要女人,没有女人的世界多干净!
瑟老板说你放屁吧,他们是争取同性恋婚姻自由。少丢人现眼了。我看你有毛病,估计你就是玩龙阳之好玩坏脑筋了!见他不吱声,两手交叉搭在下颌上,语重心长道,你脑筋玩坏了―― 我就纳闷,上帝怎么创造你这种蠢笨的女人来,琴小姐。你个娘娘腔,开口闭口还上帝。告诉你,没有女人这个世界就绝种了!你脑筋玩坏了!
他郁闷极了。瑟老板有鄙视他的意思。在他以为自己肯定不是个蠢笨的女人,恰恰相反,他恃才傲物,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伶俐的天才。慵懒的翻过身来,面对他,一手托腮帮,自怨自艾,遂,呕心沥血,慢悠悠蹦出毕生最精湛的台词。他说:其实,上帝先创造了一个瑟老板,然后抽取瑟老板的肋骨,再创造了我――
晨曦微明。琴开着二手车堵在回家的路上,一条漫长的折磨脑神经的归途。街上的人行色匆匆,骑自行车的摩托车的挤公交车的,横过马路的。又有贩夫走卒腰间裹着油腻的围裙叫卖早餐。男女老少脸上多带着前一夜的疲乏颓废,各自忙于生计。风尘碌碌的生命,他想他是幸运的,不必挤公交车,不必挥汗如雨骑车,不必为生计操心,能有一个阔卓大方的老板白送他一台车,送他一块浪琴手表,乃至每月零花钱,与他长相厮守,他实在是财运亨通。他思忖一时,财富唾手可得,全仰仗一副好皮囊,与灵活的大脑。
人生如戏。他一路披荆斩棘走来,只为陪瑟演一出叫做肥皂的悲喜剧。戏码不多,纯粹情色。情扮演色的配角,演得不温不火,拿捏得当,纯粹琴瑟和鸣。
人生如戏。戏里他只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放荡形骸,于瑟老板的人生点缀些许快乐滋味,与那等风骚娘儿们没有不同,一样出卖青春与色相捞取生计,一样生着势利眼与贪婪的心,唯一不同的是他用情专一。他只是他生命里的陪衬,过客,来去匆匆。红尘客梦。
人生如戏。总需要肥皂润泽干涸乏味的生命,润泽他干涸空洞的灵魂与银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