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昔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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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往昔38

那些年学校勤工俭学,每个班一学期总会有两到三周时间并不上课,而是去校办农场参加劳动。

当时一中有两个农场,我们称一农场和二农场。我们都喜欢去一农场劳动,而害怕被安排到二农场。这不仅仅是因为一农场离城近,从县城东关什字往北走去,在大约一公里处的公路东侧,同学们结伴而行,在说说笑笑之间就能到达;还因为,一农场对于久困教室的我们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

记得若是夏日走进一农场,主路两旁成排的白杨树葱绿成荫,微风过处,头顶一片哗哗声,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来,路面上形成了许多变幻不定的光斑。更有一些地方柳条杂树丛生,四处交错的沟渠里常听有潺潺流水声,而鸟雀或成群叽喳欢唱,或三五悠扬和鸣,也格外溢出了几分宁静别致。在花木掩映着土坯黄泥筑成的场部,还有一条用铁链拴住的黑狗,一见到陌生的我们,喉咙里就发出低沉的声音,总要作势欲扑。所有这些都令我们兴奋,因此在一农场无论疏沟浇水,还是锄草拉沙,同学们大都不会觉得劳累辛苦,而是说说笑笑、欢欢实实地干着活,快乐无比。至今想来,这一幕幕情景仍觉亲切难忘。

但二农场就离城太远了,所处一个叫麻雀滩的地方,到了一农场还得继续向北走上将近四公里,再折向公路东侧大约一里多。当年的麻雀滩,除过附近还有一个配种站,周围并无村落人家,滩广树稀,显得空阔荒凉。那时大多数同学家并没有自行车,中午是没时间回家的,午饭就是自家带的干粮锅盔,即便如此,每天早晚来回跑两趟也得花去两个多小时。当时我们家有一辆飞鸽牌自行车,但若恰好碰上父亲下乡,那我和陈晓勤就只好徒步前往和返回了。想想就这样要连续跑一个星期,那漫漫路途实在令我们愁不堪言。

二农场场部相比一农场也简陋得多。一进院门,扑鼻而来的是牲畜的气息和粪臭味,充耳而闻的是两旁牲口圈里的驴骡嚼着秸草的声音和不时发出的喷鼻声;院内胡乱堆着各种农具,显得杂乱不堪。那几个校工师傅的宿舍里,四壁油黑,土炕上堆着的铺盖散发出浓重的汗腥味;破旧的桌子上,那些茶缸、暖水瓶和一些做饭用的瓶瓶罐罐等杂什也是凌乱摆放。说实话,所有这些对我们而言,都远没有一农场那般有吸引力。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最害怕的是被分配到二农场去拾麦穗。

那两年夏收季节,在高中生一镰刀一镰刀收割完二农场那大片大片的麦田之后,捡拾麦穗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们初中生的肩头。我们手提从家里带来的筐子,并排站在麦地的一头,每个人负责两米来宽的地方,弯腰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前捡拾收割时遗留下来的麦穗。那些高中生用镰刀割剩的秸秆参差不齐,茬口尖锐锋利,往往一不小心,就把手和脚踝处给划破刺伤,我们只能是顺着秸茬的方向,把脚落到空隙处,小心地挪动着脚步,然后弯下腰来,仔细搜寻掉落在秸丛中的麦穗。夏日那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我脊背发疼,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如果顺着眼角流进眼睛里,眼睛就会蜇得发疼,睁都睁不开,这时还不能用手背擦,害怕沾满手背的秸麦纤毫和土尘揉入眼中,所以只能扭着头用赤裸的上臂抹去眼角的汗水。而大日头照得头顶白花花的一片,也是眩得抬不起头睁不开眼。就这样好不容易把一亩地从这头一径拾到那头,可是校工师傅在后面检查验收,没走上十来步就喊着让我们返工。记得每当那个时候,望着漫漫无边、遍是参差秸茬的田地,我的内心着实发愁不已。

所幸中午有将近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同学们三五成堆,找阴凉地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吃完后就捡干净的地儿躺下休息了。二农场东面有一片沙枣树林和沙窝,这时候我常爱一个人去那里。树林并不密,太阳毫无遮拦地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沙土和树木的气味,周围静悄悄地,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穿过林子爬上沙窝,望着前面荒荒芜芜的沙滩,以及疏疏落落的丛棘柳条,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至今想来,如果说在二农场劳动我自己有什么乐趣,那就是当时身处这种巨大的空阔、静寂和荒芜时所产生的一种奇异难忘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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