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州纪事(14):“送子”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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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认识这样一位农妇,她从未下地劳作过,大把时间都花在生养上,所以才有了“送子阿姨”的称号,我只是认识她,却从不知道她的名字。

送子阿姨的父母以往住在一个大院里,后来祖上分家后,他们就在路边找了块较平整的地盖起房子,房子盖的极普通,甚至可以说简陋,像个枯藤架子,无精打采。没有粉墙,没有漆门,厨房和猪圈被安置在同一间,有时做饭时,鸡就飞到灶台上,没个规矩,家电就只是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待客时,就取下房梁上挂着的一块腊肥肉作为款待。这些全靠独眼老妇来打点,她是送子阿姨的母亲,面部槁黄的妇人,皮肤打皱的厉害,背还有点佝偻,那只能看的独眼总向上挑,像极了丑陋的卡西莫多,孩子们见了都会怕。老人们谈论时,总当笑谈,那只瞎眼是被藤条所伤,倒霉的人总有些倒霉的事,在趣味缺少的乡村里,这些都会成为趣谈,比惨有时是一门生活艺术,特别是在农村,别人越惨,自己越觉得生活不错

送子阿姨家,人丁单薄,除了孩子多。前些年,还听乡人说起,她的二娃已会戏水,大娃却还没死,大娃本是个遗腹子,如果不是送子阿姨力挽狂澜生下了他,他也不会活成了人鬼样,听说他的癫痫病是儿时落下的,那时他才两岁有余,却误喝了农药,那个年代,哪有钱看病,直到后来他说话口痴,学业也跟不上,大人才发现问题,学校退了学,他做了乡里偷东西的惯犯,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有时饿了,就捡垃圾吃。有时候突然癫痫犯了,栽在土坑里,灶台上,磕的头破血流,可事后简单处理后总能好,他为什么不死呢?这竟成了个谜,他姥姥想他死,他妈也是,乡里人也盼望,他毕竟是个祸害。

二娃呢,也叫丑娃,有人说他长的像猴子,和他爸一个样儿,我不认识他爸,更不知道名字,只听说他进了监狱,罪名是奸淫幼女,那件事当时被传得火热,算是乡里的一件大事,那名幼女还和他有亲戚关系,还叫他“叔叔”,最后乡民们和受害人的父母一起将这个“衣冠禽兽”送进了监狱。再一次,送子阿姨腹中已有孩子,她再一次力挽狂澜生下了肚里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二娃。

时间一转就是数年,最后不知怎的,送子阿姨竟和窑里搬砖的老单身汉有了联系,那年她已四十,那个老汉,进六旬,听说是河南的人,家里穷,娶不得亲,青年时,还吸过毒。这次算走运了,在山弯里捡了个老婆,不知他又是怎样成功地说服了送子阿姨,他两便回了河南,二娃留给了姥姥照看,三娃还在腹中,大娃进了孤儿院。送子阿姨一路送子,如下猪崽子一般,生下来的孩子由没读过书的姥姥抚养,可姥姥早已近蜡尽灯枯的年纪,她的老骨还能被折腾几时。

我常想假若送子阿姨的父亲没有走夜路,栽死在坡下,她的丈夫没有回去送葬,便不会在途中被卡车挂上拖拉致死,大娃的命就不会如此。送子阿姨也没有不停送子的机会,一个妙龄的女子,竟活成这般,不免惋惜!

注:《阆州纪事》一书为散文随笔集子,专注写小人物的故事,自说自话,大多以文中“我”的视角展开叙述,详情请转至《阆州纪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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