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是读书天

临窗的课桌上，放着一本已订正完的作业本，是一个成绩不好却也不调皮的男孩的。用文具盒遮住的一个小瓶子里，一小团黄灿灿的油菜花，里头裹着几只正在爬动的蜜蜂，还有几只蜜蜂卵。男孩紧盯着，眼睛闪着光，脸颊被春光映得绯红。

小时候，每年四五月份，都是蜜蜂飞舞的季节。外婆家的隔壁是座老房子，泥做的胚砖。不知为何，蜜蜂在村后大片油菜地飞旋过后就来这里落脚吐花粉，那连接处印迹很深的胚砖上都是一个一个的小蜂洞。放了学的我们就拿了家里的酒瓶，塞上一朵油菜花，就去他家墙壁上掏蜜蜂了，掏一下便把耳朵凑在洞口听，听到嗡嗡声赶紧用瓶口对准那小洞，一会儿工夫，那小虫儿便钻了出来。一掏一个准。蜜蜂越掏越多，那土墙上的小洞也越大越深。远远地见邻家奶奶回来，一个个吓得飞奔似的逃跑，回家后的邻居奶奶见了坑坑洼洼的墙壁，破口大骂。

这季节，大埂上的一种草药也长成了。大埂是南方梅雨季节时用来防汛的，围得三四米高，可供两辆车并排行驶。我们倒不关心这些，我们并没瞧见它防汛的样子，单知道它是我们上学的路。草药熟的时候，开鹅黄色的小花，长长的花茎矗立在青草丛中，长达三四里的大埂处处是星星点点的黄，埂下便是大片的紫云英。我们的绿帆布雷锋包里都带了把小铲子，放了学就去挖小黄花的根，那晒干的根便是可以换钱的草药。玩疯的时候，去坡上翻跟头滚下来，倒在紫云英丛中，串一串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

那草药，让我第一次尝到了三层蛋糕的味道。

再晚一些，篱笆上的山刺茎也熟了。那茎满是尖刺，嫩青的枝撕去外皮，可以吃，汁多不甜不涩，是童年里不多的零食之一。它其貌不扬的外表却有个好听的名字，我们叫它小麦粉粉。

前几日，去隔壁班听课时，一个孩子在桌肚里养了只小绿龟。小男孩一边记着要记的东西一边瞅着小龟，生怕趁他不注意跑了出去。小绿龟放在装满了水的塑料杯里不停地游动，老师走来时，孩子赶紧收起来。余光不时地瞥，后来干脆放下笔，双手并排放在桌上，把小脑袋搭在手上盯着看，小嘴巴抿着笑呐。

下班回家，小宝儿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他的战利品——一塑料盒黑压压的小蝌蚪，是他花了两个小时从小区里一条水沟里捞上来的。为此，他不惜钻进水沟，湿了衣裤。那小虫子尾巴很短，头也不大，像是刚孵出不久。小宝儿把他们安放在阳台上，一脸兴奋地告诉我，他要喂养他们长大。

第二天，我对孩子们说：春天来了，到处鸟语花香，连空气都是香的。你们格外偏爱小动物，教室里有你们偷养的小蜜蜂，小绿龟，小青蛙。不过，有本事你们再养头熊啊……孩子们笑得趴倒在地上。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更是为《春天不是读书天》作过一首歌词：

春天不是读书天：关在堂前，闷短寿缘。

春天不是读书天：掀开被帘，投奔自然。

春天不是读书天：鸟语树尖，花笑西园。

春天不是读书天：宁梦蝴蝶，与花同眠。

春天不是读书天：放个纸鸢，飞上半天。

春天不是读书天：舞雩风前，恍若神仙。

春天不是读书天：放牛塘边，赤脚种田。

春天不是读书天：工罢游园，苦中有甜。

春天不是读书天：之乎者焉，太讨人嫌！

春天不是读书天：书里流连，非呆即癫。

春天！春天！春天！什么天？不是读书天！

春天不是读书天，忙趁东风放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