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21 我损失了一百万

2018年7月21日早上,在送奶奶回老家的路上,路过了我家很久之前买了又卖出的一套房子,已然被城建队伍敲空了内里,徒留一具空壳——没错,它遇上了拆迁。

姐姐当时坐在驾驶位上,看到后说,“啊,损失了一百万啊。”

我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活到今天,由于父母故意为之的隐瞒和避免谈及经济状况,我对金钱的概念知之甚少。我有时觉得我家拮据得很,有时又觉得买个最新款的iPhone也不成问题。这种认知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比错误地觉得自己家有钱或没钱都不好——因为当你不知道真实的经济状况时,你既不愿意屈尊去买一些便宜货(甚至还会被父母说吝啬),也没有胆量去买垂涎已久的东西,每一笔钱的支出都有理由自责,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摇摆不定。

后来到了澳门读书,一年过去了估摸着算算,这大学四年读下来,四五十万的开销是要的。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内地读书每个月只花几百块,还是不是做做兼职的同学比起来,常常自责又毫无底气。问过父亲,如果我要继续出国留学深造的话,家里能否负担得起,他回答时也不显得担忧或疲倦,只是说:“那应该是要动用存款了。”

父亲母亲一辈子都做着安稳的营生,在编制内安分守己,从未做逾距之事,也因此遭受不少非议——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颠倒黑白,当一个人无可指摘的时候,你的无可指摘便成了别人最大的指摘。家里的房子是全款买的,即使他们享受着福利较好的公积金,也绝对不愿意做贷款的事;身边的亲戚炒股票飞来一千万,他们甚至也没有跟风,他们是如此的安稳,以至于这辈子极少做有风险的事——对,是有风险的事,甚至不是小风险的事。

吃晚饭的时候,和母亲提起了,“我们家之前买的那栋房子,拆了。”我说。

“什么时候啊,之前不是说不拆吗?”

“拆了,房子里都空了,旁边的房子都夷为平地了。”

母亲的眼神的确变了,“至少损失了一百万啊。”

我讲不出什么话。

“都怪我。当时可以贷款买这套房子的。”

“但是怎么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母亲紧接着这么安慰自己。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宿命论的味道。在我母亲的眼里,这些钱财即使拿到也不会安心,因为这不是自己长久占有或劳动得来的,她总是觉得这些钱财叫做不义之财。

姐姐接过话茬安慰母亲,“是啊,是啊,这种东西,命中注定的。”

我希望自己蹦出一句话来:“从概率论上来讲……”可是我讲不出来,我觉得很多人究其一生也没法想穿一个问题就是运气和为什么不是我。有些人和我的父亲母亲一样,真正地放下这些运气决定的东西,他们傍晚散步时就已不再提这件事,但有些人和我一样,挠破脑袋都想像研究一样得出一条道理——“经过计算,分析和建模,您的一生中的好运比普通人少去20%”、“大量的实验结果分析证明运气的到来没有任何规律”……都可以,但是不可能。

年轻时候想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呢,归根结底是不愿意被别人打败,为什么他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样?如果他是因为种善因得善果,我以后也这么做,因为,我也想像他一样成功,就算没有办法和他一样踩狗屎运,那我能不能靠自己的努力和他一样?不见得是对于这种不公平的现象的嫉妒,说白了其实是对于这种不公平的结果的愤懑。而大人为何能够放下?我浅薄地推断,是因为做过的尝试改变不公的事太多了,最后发现自己冲撞出的都是心里累累的伤口,现况没有因此得到任何改变,我不见得就此服气了,但我的确不再挣扎了。

讨论这个永恒的命题永远没有答案。我始终这么认为——对于这类宽泛浅薄但又是最震动人心的命题,任何讨论都是一种类型的心理解脱。可以这么说吧,人类一思考,命运之神就发笑,可是发笑又如何呢,我的愤懑与失望,只能靠我自己填补。发笑与否,那是另外一个维度的事。

你可能感兴趣的:(20180721 我损失了一百万)